大唐滅了東突厥的同時，主力還和薛延陀決戰。

  盡管東突厥王庭，還有一批精銳的精銳，在保護他們的可汗頡利，以及王庭的那些的貴族……

  但，失去了二十萬青壯，又被大唐軍隊圍攔幾個月之久，掃平了大大小小不計其數的小部落。

  東突厥的包圍圈之外，已經再沒有其他力量可以援助。

  頡利可汗或許可以突圍，如果他做得到的話。

  即便如此，失去王庭的戰敗可汗，也不再是草原的王。

  那麽頡利是不想突圍嗎？為了他的王者尊嚴？
  “快點準備一下，隻帶一些珍貴的獸皮，一方面春季草原溫差大，獸皮裹身可以取暖，另一方面，獸皮在很多地方比黃金值錢。”

  這天晚上，本該在王帳吃喝玩樂的頡利可汗，闖進一個帳篷，揮揮手讓伺候的人都下去以後，

  就一臉冷漠的坐在帳篷裡唯一一個剩下來的女人身邊。

  可是頡利冷漠之下，是無盡的惶恐，和不安。

  這從他第一次跟這個女人解釋這麽多的話，就能看出來。

  往日的頡利可汗，是多麽的不可一世。

  可從沒有這麽跟一個人解釋過。

  甚至，女人的沉默，讓頡利額頭開始冒起了冷汗，他有些焦慮不安，甚至想罵人的時候，
  一雙冰涼的手，覆蓋在他的手背上。

  “你……”他抬頭望去。

  看到的是女人平靜的一泓秋波。

  “發生什麽事情了嗎？”女人的聲音也帶著某種能讓人安心的魔力。

  她聽出來，

  頡利與其說是和自己解釋自己的行為背後的合理性，倒不如說……他是想說服自己，想用這種合理性，讓他自己心中不再害怕。

  頡利可汗……

  可是整個東突厥的王！
  他有什麽可以怕的？

  女人不知道，
  但她知道，頡利會把答案告訴自己的。

  因為他今晚出現在自己帳篷中。

  果然，

  聽到女人這麽說，
  原本還一臉冷漠的威嚴，甚至有些暴虐情緒的頡利，看著女人，

  “沒了，沒救了。我大突厥要亡了！我是亡國之君了！”

  頡利很痛苦的把自己的頭埋在手心下。

  所以他並沒有看到這個女人冷漠的眼神，和不屑的撇嘴。

  “一個在草原上的蠻子，也敢自稱是君？最多是個匪罷了！”

  “真是天下無英雄，竟讓豎子成名。”

  不過女人很快就讓自己臉上的表情，恢復平靜無波的樣子，
  甚至主動關心頡利，

  一副知心好女人的樣子。

  她，已經不再年輕了，可她仍然是頡利最關心在意的女人，
  這一次明顯要逃跑，

  頡利都帶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中原女人，就可見一斑。

  所以她足以自傲。

  自傲自己對頡利的影響力。

  而這種影響力……可不就靠著她有別於草原其他女人的細心溫柔，又比那些中原捋掠回來的女人更高貴的身份帶來的嗎？
  “大唐……圍城了。”頡利開口了，一開口就是失魂落魄的幾個字。

  幾個月前，他聯系西突厥的突利可汗，叔侄兩個繼幾年前渭河之盟以後，再次合作。

  進攻關中地區，

  妄圖重現當年渭河之盟的威風。

  讓因為“漢化”而不滿的部落，因為薛延陀分裂離開而動搖的根基重新鞏固……

  那時候，
  他是多麽的意氣風發，
  多麽的不把天下英雄放在眼裡。

  可沒想到，這一場自己以為必勝，並且能一舉數得的大戰，居然是以他們東突厥的二十萬青壯，無一逃回草原為結束。

  但他的災難才剛剛開始……

  才過了幾個月功夫，

  冰雪才剛剛解凍，
  大唐的報復，就來了。

  一開始，頡利並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危機。

  等他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以後，
  一切已經無力回天。

  一天幾十封信，給西突厥，希望他們援救……可是渺無音訊。

  希望東突厥的小部落聯合一起，護衛王庭……且不說他們沒有那麽高的覺悟，就算有，他們不是死了就是成為大唐的俘虜，根本不可能救他。

  最後，
  大軍圍了他的王城！

  弄得他現在不敢睡在王城的土房子裡，

  就怕大唐會來個斬首行動什麽的，

  所以變成和手下將士“同吃同”住的帳篷……

  卻沒有人知道，他竟然想著偷偷溜走……

  “大唐圍住王城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可汗何必擔心？他們是從中原打入草原的，不說水土不服，就是糧草也不好供給。”女人不以為然的說道。

  “哼！”

  頡利冷笑一聲：“你以為他們圍著我們的王城，是因為他們打不進來嗎？不，他們兵力幾倍我們。但他們就是不打！”

  “我這段時間不停的派信使去那邊……沒有人攔截。甚至第一批信使已經回來了，匯報說突利那個混蛋，見都沒見過他，就把他打發一邊了！”

  “還有王城外面的那些兵……你說的沒錯，他們圍著我們的王城完全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們為什麽圍了半個月還不打？”

  “半個月啊！這些混蛋！”

  “他們想逼死我！”

  說著，

  頡利突然失控的把女人桌子上的所有東西掃到地上。

  他雙眼泛著血絲。

  一副瘋魔的樣子。

  女人微微蹙眉：“你是不是有什麽瞞著我？”

  如果只是單純的無望，
  只是精神壓力，

  絕不會令頡利可汗這麽失態。

  女人比任何人都懂這個枕邊人……

  這是一個梟雄，
  如果是折辱，
  只要能活命，他會開開心心去長安拜見天子，表示臣服。

  可他現在這樣……

  只有一個可能性，
  “頡利可汗覺得自己必死無疑！”

  想到這個可能性，
  女人眼神微凝。

  自己換頡利綁在一根繩子上的兩隻螞蚱。

  頡利這條船要翻了，

  自己也絕活不下去。

  死不算什麽，
  想到自己的“使命”，女人眼裡閃過一絲堅定和冷冽。

  頡利像老了三十歲一樣：“……王城沒有糧食了。再這麽下去，只能殺馬了。”

  “一旦殺馬，消息就捂不住了……”

  “那些貴族，一定會拿我的頭，去跟大唐的人投降的。”

  “我們留下來，只能……死路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