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瓊信了。

  程修文說得合情合理，他沒有辦法不相信。

  這個時代所有當官人家都是地主，無非是大地主和小地主之分。

  盡管家族一些優秀的子弟，更多的是處理人際的關系和學習，但是對家族商業，尤其是地利人和都極有研究。

  農耕文明，以農為本，以地為核心。

  秦瓊也不例外。

  他家裡有這樣的產業，他也接觸過這樣的事物，所以他更明白，不可能這個天下會有無端的一片無主之地，可以生產那麽多的糧食。

  “我之前，究竟是怎麽會覺得，掌櫃一定能拿出供給整個關中地區的糧食？”秦瓊心中苦笑。

  他表面上沒有說話，

  但失望之情，溢於言表。

  “突厥入侵已成既定事實，絕不可能更改。”

  “這幫突厥人南下，沒有一定收獲之前，絕不可能掉轉回頭。”

  “既然你們都覺得，關中蝗災和突厥人的南下有一定的聯系，並且會認為關中因為蝗災和兵荒馬亂畢竟會大亂。”

  “那麽……”

  程修文看著秦瓊從充滿希望，到徹底絕望，再到聽到自己說出的這些話，緩緩的抬起頭，
  就像在黑夜裡看到了一丁點的光，

  無論這究竟是月光，還是燈光，又或者是螢火蟲都不肯放棄的執著……

  “我這裡倒是有一個新的建議，說不定可能勉強解救這一次的災難。”程修文說道。

  石破天驚！

  沒有糧食。就有一個新的方法，能夠免除災難？

  這怎麽可能！

  秦瓊聽到這樣的話，第一反應就是無法相信。

  連糧食都沒有，那麽關中大亂，已成定局，大戰即便是展開了，大唐也只能斷尾求生。

  選擇讓關中元氣大傷之外，別無他法。

  沒有糧食百姓就餓肚子，

  百姓餓了肚子，他們就不可能順的聽話，必定要造反。

  都說世家大族滅了隋朝，

  一開始，令隋朝動搖根基，絕非世家大族，而是以瓦缸寨等為代表的造反軍隊。

  就是因為老百姓吃不下飯，所以才會有蔓延至全國的造反大軍。

  “掌櫃有什麽辦法？”秦瓊非常勉強的笑了一下，問道。

  他心中一點都不期待，程修文能給出一個好的建議。

  程修文確實，文采武功都不錯，但說白了，只是一個小小的掌櫃，軍國大事又怎麽可能知道？

  他拿不出糧食，卻已經失去了此時此刻，最耀眼的籌碼。

  如果在有間客棧的，

  不是秦瓊，

  而是任何一個其他人，

  恐怕此時此刻，就已經揮袖而去了。

  但他是秦瓊，說話的是程修文，所以他留下，他繼續說話。

  “不知老秦你聽過賣官鬻爵嗎？”程修文語驚人死不休的問道。

  秦瓊大吃一驚：“賣官鬻爵？”

  程修文會不猶豫點頭：“沒錯。”

  “只要讓你家老爺背後的主子，說服朝廷上的這些大人賣官鬻爵，天下就有糧食了。”

  朝廷沒有糧食，程修文個人也沒有糧食，
  但是藏富於民，

  天下有錢有財、有地、有糧的人多的是。

  這些人把手裡的糧食貢獻出來，足以支撐關中地區的這一次蝗災，乃至於打贏突厥入侵的這場仗。

  若實在沒有辦法的話，知道不是我一個好想法。

  秦瓊熟讀兵書，也對此書有所了解，更何況是曾經帶領到漢朝絕地反擊，把匈奴打到殘疾的漢武帝……

  這位帝王連年征戰，所耗費的錢糧數不勝數，就算是文景之治留下來的底蘊都為漢武帝一掃而空。

  但是仗還要打，

  漢武帝就想出了賣官鬻爵的法子。

  當然，其實在漢武帝之前就有皇帝賣官鬻爵，只不過那個時候，皇帝買賣的官爵，都是不起眼的。

  似乎名譽，沒有實權。

  可漢武帝上台之後，他的賣官鬻爵給的是真正有實權的官位……

  “這個想法即便是由我家老爺遞上去，也未必能夠成行。”

  秦瓊想了想，
  終究是一臉頹然的搖了搖頭。

  “天下存糧，有九成九都在世家大族的手裡。”

  “世家大族的子弟，想要出來當官，是輕而易舉的。”

  “而且我大唐的爵位，向來只有武職才能夠擁有，並只有榮耀而沒有實際利益。”

  “那些世家大族絕不可能……為了這看不上的蠅頭小利，而付出一大筆費用。”

  隋朝滅亡後，李唐王室，終究還是重啟了科舉制度，

  但是現在的科舉制度，並沒有像明清時代那麽封閉。

  究竟要錄取誰，就看出考官的心情和認可。

  這些考官本就是世家大族出身，
  就不是世家大族，也都是對世家大族有好感的人。

  最終會錄取誰，還用得著說嗎？

  甚至可以說，在整個唐朝，即便皇帝一直打壓世家大族的存在，

  但，世家大族永遠照在李唐皇室的上空。

  他們根本不必要、也看不上，賣官鬻爵得來的官職。

  “他們看不上沒有特權的爵位，看不上沒有實權的官位……”

  “那如果朝廷給他們特權，也給他們實權呢？”程修文神秘一笑。

  “嘶——”秦瓊倒吸一口涼氣。

  世家大族本就是尾大不掉之勢，現在居然要給他們特權，還給他們實權？
  這建議放到了李世民的面前，李世民還不得瘋掉？
  “這個掌櫃的真夠大膽的。”

  秦瓊心裡想著，忍不住給自己的腰間狠狠的來了一下。

  “好疼！”

  “竟然不是在做噩夢。”

  ……

  皇宮。

  整座大殿之中只有李世民和祥公公兩個人。

  此時此刻百官都已經回去，各做其事。

  而秦瓊離開皇宮也有一段時間了，

  按理說，從皇宮到掌櫃的有間客棧，短短的距離，就算是來回兩趟也該足夠了。

  可秦瓊仍然沒有回來。

  “翼國公這次做事怎麽這麽婆媽？”李世民在大殿之中來回走動，嘴裡喃喃自語說道。

  “陛下不如再吃點糕點，喝口茶，想必翼國公已經在回來得路上。”祥公公勸解說道。

  “他若不盡早回來，糧食的事情不落到實處，朕有很多旨意沒有辦法下。”

  李世民搖搖頭：“你讓朕如何安心？”

  “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