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的有點生氣，不止是出於對開放商的怨恨，還有這個保安明明知情，卻選擇對客戶進行隱瞞，這已經不單單只是在明哲保身了，跟害人性命有什麽區別？
  受到了我這誅心一問，保安的表情也變得沉默起來，人心畢竟不是石頭，在經過一陣心裡掙扎之後，他苦笑著認了，點點頭道，“我沒想到會有這麽嚴重的後果，那小女孩至今還沒害死過人，倒是有不少人反應，被她捉弄過。”

  我冷笑不止，說她今天不害人，那以後呢？你們這些人，能不能長點腦子？

  保安被我說動了，最終表示要請我去物業值班室，可以跟我聊一聊。

  我並未拒絕，反正一整天的好心情都被毀了，就算現在回去，也未必能夠睡得著。

  步入物業值班室，保安客客氣氣地請我入座，又遞來一支煙，邊抽邊聊，以此來化解尷尬。

  我並未拒絕，接過煙給自己點上，又環顧起了周遭環境，除了一張椅子，一個辦公桌，此外就沒有別的東西，在靠近牆角的地方，還掛著一件軍綠色的大衣，上面已經蒙灰了，想必是冬天守夜的時候才穿。

  一支香煙燃到底，我這心裡的怒火才算平複下來，主動跟保安說道，“你知道這棟住宅樓鬧鬼，還敢一個人守夜，膽子不小啊。”

  保安笑笑，說我這個人呢，別的本事沒有，就是膽兒大，又先生給我算過命，說我能活到九十幾呢，只要不做虧心事，鬼也沒什麽好怕的，那小女孩又不是被我害死的，我怕啥？

  我抖落掉煙蒂，又問道，“能跟我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不？”

  保安點頭，深深歎了口氣，然後說唉，造孽啊，那小女孩是一個工人的女兒，當初，這棟樓房只是初建階段，所有有很多工人在附近搭起了木棚，把這裡改造成了臨時住宿的地方。

  “菲菲因為年級下，所以就跟著父母一塊住進工棚了，她年紀雖小，但性格很活潑，又乖巧，逢人就叫叔叔，小嘴可甜了。”

  保安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分明帶著一絲微笑，可轉瞬即逝，很快就換上了無奈之色，“也是趕巧了，那陣子，工期催得特別緊張，她家大人忙著上工，就沒有功夫管女兒。小孩嗎，性子皮，就好鬧騰，結果不留神跑到了人家大好的地樁下面，就失足跌進去了。”

  保安說，她跌進去之後，就被泥沙埋住了身體，不確定還有沒有意識，應該是窒息死亡。可是工人不知道啊，於是就直接填好地樁，直接開工，把那地基給平了。

  等小孩父母發現女兒失蹤的時候，那地樁早就打好了，起初沒人知道小女孩是被壓在了地樁下面，小孩父母發瘋一樣地到處找，又叫來警察，結果警察經過調查之後給出的結論，反倒懷疑是被人販子給拐跑了。

  “這地方以前治安不好嘛，經常有人販子拐帶小孩的事情發生，警察會這麽想也很正常，可查來查去都沒什麽結果，最後案件就被擱置下來了。”

  直到兩個月後，這棟大樓的主體設施已經被架好，這時候那小孩的父母，才在大樓的主體結構下面，偶然發現了小孩頭上扎的紅頭繩，於是吵著鬧著，要上面把地基給掘開，尋找他女兒的屍骸究竟在不在下面。

  “你想啊，這麽大個工程，前期投入是多少錢？現在主體基本上都建好了，又要鑿毀地基，重新來過，開發商哪能願意啊？”

  保安一口接著一口地抽悶煙，十分無奈道，“再者說了，光憑一根頭繩，就判斷那小女孩被壓在地基下面，證據實在太單薄，所以開放商直接就給拒絕了。”

  我奇道，“那小孩父母就沒有繼續鬧嗎？”

  “怎麽會沒有？”

  保安將煙蒂狠狠碾碎，呼著白氣說，“可開發商後台硬啊，兩個普通工人能找誰說理去？最終鬧來鬧去，還是覺得賠錢了事，兩口子拿了開發商一筆錢，就沒鬧了。”

  我義憤填膺道，“女兒屍骨未寒，難道都比不上一筆錢？”

  保安苦澀一笑，搖著頭說，“小夥，我看你穿著蠻不錯，應該還是個有錢的老板吧？你們這種人，吃穿不愁，當然不理解窮人的生活有多艱辛，因為丟小孩的事，兩口子已經很憔悴了，小孩的母親精方面也出了問題，小孩死了，大人可得活呀，為了治好她老媽的病，她爸已經掏乾家底了，最缺的就是錢，不答應，還能怎麽辦？”

  他深深歎著氣道，“而且就算把地基挖開了，順利找到小女孩屍體，又能起什麽作用？人都死兩三個月了，挖出來，也該臭了，死人活不了，反倒徒增活人的痛苦，你說說，是不是這個理？”

  這話說的我賭氣憋悶，胸口相當難受，但一時半會，卻找不到反駁他的理由。

  是啊，比較起死人，當然還是活人更重要，小女孩父親這麽選擇，似乎也說不上錯。

  保安接著歎氣，“所以啊，這事就這麽平了，原以為不會有什麽的，誰曉得三個月後，一名正在施工的工人，卻忽然反應自己見到鬼了，還說那個小女孩沒死，總是抱著一個髒兮兮的毛絨玩具，在樓道裡蹦蹦跳跳地玩耍，這事一傳十、十傳百，鬧得好多人都知道了。”

  我狐疑道，“那消息怎麽沒有傳出來？”

  保安就笑，說開發商給每個知情人都發了一筆封口費，還請來大師測算過，那個風水先生說，小女孩的確怨氣未散，所以才隔三差五地鬧騰，她愛鬧就讓她鬧，反正搞不出什麽大名堂。

  因為她的骸骨被壓在了這棟樓下，樓裡一旦住滿了人，陽氣就重了，這麽多的陽氣，鎮壓著一個小女孩的屍骸，她再凶也翻不起浪花。

  我勃然大怒，一拳砸在桌子上， 猛地站起來說，“這特麽是什麽大師，淨給人出餿主意，沒錯，居民樓一旦住滿，人多的地方就會聚陽，到時候肯定會鎮壓得小女孩不能動彈，也正因為如此，那小女孩就會被限制在下面，永遠沒辦法托生了！”

  保安苦笑，說那大師想出來的辦法，是專門顧著活人的，誰有空思考一個鬼的未來會怎樣？小兄弟，你也別激動，我看你的說法，應該是懂得裡面的一些門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