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得悲愴,言語中充滿了疲憊的滄桑感,我也不曉得該怎麽安慰,於是清了清嗓子,又說道,“老爺子不用擔心,柳無雙已經按照您的囑咐,去了你被粽子咬傷的地方查探,說不定能夠替你尋找出解毒的良方。”
“你說什麽?”
誰知聽了我這話,正在捶地歎息的老太爺卻是渾身發抖,猛地抬起頭來,用一抹極度駭然的眼神看向我,“我孫兒……他、他居然去了那個地方,誰讓他去的,胡鬧、胡鬧……咳咳!”
由於身體太過虛弱,這老爺子情緒一激動,立刻激烈地咳嗽起來,張開嘴,又是一口散發著腥臭氣息的血塊噴出。
我愣了一下,急忙說,“難道不是您派他前往後山,替自己尋找拔毒之法的?”
“胡鬧啊……後山這麽危險,我怎麽會讓自己孫子跑去送死,快、有勞你替我把老大和老么都叫進來,我……老夫有事要告誡他們。”老太爺以手撫胸,一邊倒氣,一邊吃力道。
我吃驚得不行,急忙點頭答應,一溜煙似地朝外面跑,邊跑邊在心裡琢磨著這事,感覺不太對勁。
柳家大伯剛才不是說過,柳無雙是在和老太爺交談過之後,才臨時決定前往後山的吧?我下意識就認為,柳無雙進入後山,是因為得到了老太爺的授意,可如今看來,情況壓根就不是這樣。
那麽,究竟是柳無雙自己做主,跑進了後山?還是他受到了什麽人的慫恿,才會打定主意,一定要進入那個危機四伏的地方呢?
我想不通,同時內心深處,也湧現出一種被欺騙的感覺,一腳踹開了小院大門,對著門外正在焦急等待的柳家大伯喝道,“前輩,你剛才是不是在騙我,柳無雙到底是因為什麽才進的後山,又是誰慫恿他進去的?”
“你出來了……”柳家大伯原本滿臉激動,正要開口打聽自家老爺子的身體狀況,一聽了我這話, 頓時表情一僵,反問道,“邢小哥,此話何解?”
我沉下臉說道,“老太爺已經醒了,他親口對我說,自己從未授意柳無雙進入後山,可你剛才卻告訴我,柳無雙是在和老爺子交談之後,才去的後山,這難道不是自相矛盾?”
“這……”
柳家大伯頓時一愣,隨即沉吟著,微撚下巴上的青絲,與隨之趕來的小叔對視了一眼,又急忙對我說道,“此事可能有誤會,等我詢問過老太爺之後方能確定,邢小哥,能夠讓一讓,先讓我們見一見老爺子?”
“好吧!”我全程黑著臉,主動側身讓開了一條道路,只是眼神仍舊十分陰鬱,感覺這一家子人中,肯定隱藏著某些不為人知的勾當。
且說柳家大伯衝進院子之後,便立刻率領小叔,用最快的速度跑進了老太爺的病房,隨即雙雙驚呼了起來,“爹,你怎麽躺在地上?”
直到我也進屋之後,才發現兩人已經把老太爺抬起來,扶到了八仙桌上,一人架著老太爺一隻腿,避免他倒下,還不忘追問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
其實老太爺自己也迷糊得很,剛被屍毒操控,記憶裡並不清晰,還是委托的我,主動向兩人說明起了情況。
得知原委後,柳家大伯激動得熱淚盈眶,急忙把老太爺交給小叔攙扶,自己則站起來,匆匆迎向了我,拉著我的手,不斷說著感激的話。
我則不冷不熱地抽回手來,告訴他,說你先別高興得太早,老太爺體內的屍毒,只是被簡單地壓製,並沒有徹底拔除,時間一久,必然會恢復當初的樣子,我的本命蠱能救他一次,卻救不了第二次。
柳家大伯頓時一慌,又追問道,“那究竟有沒有什麽一勞永逸的法子,能夠將屍毒完全化解?”
我搖頭不答,扭過頭去,看向了一臉病容的老太爺,語氣嚴肅道,“老爺子,有個事,我必須向您打聽清楚,當著你兩個兒子的面,我想你再回答我一遍,柳無雙,到底是因為什麽才進入的後山!”
我這話音一落,老太爺便蝌蚪起來,同樣是一臉激動,搖著頭說道,“我從沒讓他進後山,甚至都沒有告訴過他, 我是在哪裡被咬傷的。應雄,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究竟是誰慫恿我孫子去那種地方的?”
聽到老太爺的喝問,柳家大伯也是一臉的青紅難定,忽然看了看我,直接將拳頭緊攥起來,猛然跪倒在老太爺身前,青黑著臉說,
“爹,這事和我無關,應雄並不清楚事件始末,我知道,因為當年二弟的事,您一直誤會我,覺得我對自己這個大侄子存在很深的芥蒂,但是我要告訴你,我沒有!我所做的一切,包括將柳無雙送進龍虎山,都是為了整個柳家、為了您和二弟的聲譽著想,我可從沒有過害人的心思啊!”
“你……咳咳、真的不是你誘騙他去後山的?”老太爺扶著胸口,一口氣上不來,仍舊在不停地喘息著,而一旁的小叔則不斷給他輕錘後背,十分緊張地說道,
“爹,大哥做事向來很有分寸,雖然對大侄子並不歡喜,可也不至於卑劣到算計他的程度,這種事絕不可能出於大哥授意!”
“不是你,又是誰啊……”老太爺雖然恢復了意識,可是身體被病痛折磨了許久,強撐著說完這句話,臉色卻是越發的青黑起來,不消多久,又開始扶著胸口狂喘。
兩個兒子見了,都擔心老父親身體狀況,急忙撲上去架著他,一個勁兒地勸道,“爹,您老先歇著,關於這件事的原委,我們一定會調查清楚,絕不讓你擔心寄掛。”
我站在門口方向,看著這父子三人手忙腳亂的樣子,內心也禁不住暗自嘀咕了起來。
盡管我對這位柳家大伯的第一印象不是太好,可觀人眉宇、可知其心,他這話並不像是在作偽,哪怕是影帝級別的人物,也未必能夠做出這般沉痛的神情,莫非柳無雙進山的事,真的是他自作主張?
想到這兒,我不免有些踟躕,直到兩人安頓好了老太爺,才跟隨他們走出了小院,隨即主動對柳家大伯致歉道,“不好意思了前輩,之前是我太心急,若有衝撞的地方,希望你不要介意。”
柳家大伯擺了擺手,不僅沒有生氣,反倒頗為欣慰地看向了我,說我怎麽會怪你呢,你替老太爺壓製了屍毒,是我們柳家的大恩人,又是柳無雙的至交好友,我不僅不能怪你,反倒應該對你進行感謝才是。
小叔則打斷了我們的話,說客套話就別提了,都是自己人,這麽奉承來奉承去的,反倒顯得太虛偽,老大,我問你,你當真不清楚柳無雙是怎麽進後山的?
柳家大伯立刻搖頭,鄭重其事道,“老三,怎麽連你也不信我?我承認,因為當年那些事,我對這位侄兒的確是不太歡喜,可他好歹是二弟的種,身上流著柳家的血脈,你覺得我會騙他去送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