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風生水起1976、松林波濤的支持，謝謝！）

  鬱都軍山，突厥舊庭。

  漠北九姓鐵勒聯盟部落首領會議連開三日，會議上討論激烈。

  漠北諸部已經在鬱都軍山下集結了十萬輕騎，但接下來何去何從，各部首領、貴族們卻議論紛紛，七嘴八舌，漸漸形成了兩種對立的意見。

  以仆野固、韋紇、同羅為首的數個部族首領因為在去年各自部族都在懷荒軍面前吃了大虧，因此早心懷不滿，一直恨恨難平，心裡揣著一腔怒火，早打算馬踏懷荒。他們因此在會議上提出，聯軍直接南下，進攻懷荒。

  而以如今聯盟的盟主薛延陀部首領活頡利發乙失缽為首的其余諸部，卻在認真的評估了懷荒的實力後，主張先避過懷荒這顆硬石頭，先南下越過陰山，到白道川與都藍的大軍匯合，一起先進攻隋朝的代北地區，等奪取雲朔之後，到時再聯兵東向，滅掉懷荒。如此一來，可以大大避免漠北鐵勒部與懷荒軍硬拚，以保存鐵勒諸部的有生力量。不過乙失缽的提議，卻被韋紇部俟斤時健強力反對。

  阿史德.時健俟斤五十上下，性情直率，是極為威信的突厥大貴族，其部族與突厥王族向來親密，向為阿史那族的後族。其次韋紇部在漠北鐵勒十五大部族中，勢力僅次於薛延陀，部下兵馬數量足有五萬，和薛延陀兵力相等，況且，歷史上，韋紇部落曾經兩次建立過汗國，這個部落向來驃悍，聲望極高。這次會盟聯兵，韋紇部就帶來了兩萬兵馬，其中時健的阿史德部落出兵一萬，時健的部下大將，韋紇部下的藥葛羅部落的藥葛羅吐迷度也統領韋紇數部兵馬五千前來，另外號為漠北第一勇士的時健之子菩薩，這個已經分開自立的勇猛戰士，這次也統領著韋紇部落的五千戰士前來。時健、菩薩、吐迷度，三人統領韋紇兩萬戰士。就憑著這兩萬戰士，韋紇部這次在會盟中擁有極強的話語權，韋紇部的兵馬佔據了聯軍的五分之一。

  擁有兩萬兵馬，他的意見是很有影響力的。

  不過在反對乙鐵缽前往白道匯合都藍的計劃同時，時健也並不讚成拔野固、同羅等部族提議的直接渡過大漠，南下攻擊懷荒的計劃。

  韋紇部有自己的計劃，時健的計劃是聯軍向東，先橫掃突利的部屬，當然不包括他們這些本來也屬於北面可汗突利統領下的鐵勒部族。

  時健在大會上說道：“各位尊貴的部族大首領們，我問大家，我們鐵勒諸部出兵為的是什麽？”

  各部首領們回答五花八門，有遵從可汗令箭的，有報仇的，有搶劫的。

  “諸位大首領們的話既對，也不對。讓我時健來說，咱們這次出兵，既是響應大可汗令箭出兵，同時也是為報仇，也為搶掠人口錢糧，但是。”時健略做停頓之後，提高聲音道，“但是，不管如何，我們出兵最重要的就是，增強實力。草原部族做戰，歷來勝負的標準是什麽？是我們奪到了多少的女子牛羊，其余的都不重要。乙失缽首領提議往白道川會合，要聯兵都藍，這樣做因為能減免損失。這話我認同，但是，與都藍聯合後，說不定還得與達頭聯合，當我們與他們聯合後，就算我們有十萬兵馬，只怕在這聯盟裡也只能成為第三，到時往哪打，怎麽打，甚至搶到了東西歸誰的，怎麽分配，這些我們通通都沒有話語權。說不定到時，啃硬骨頭的時候得我們上，最後吃肉卻沒我們的份，真的只能啃骨頭，這，是我們想要的嗎？”

  “不！”許多部族首領都大聲喊道。

  乙失缽反問，“南下白道川，也許會如時健首領所言，也許不會。可如果直接攻擊懷荒，那也會有巨大的風險，懷荒並不只是一塊肥肉，同時他還有一群惡狼守護，據情報所知，懷荒起碼有十萬兵馬，另外還有奚、契丹、霫三部已經依附於懷荒，一旦我們進攻懷荒，不但得面對著和我們數量相當的懷荒大軍，而且還得面臨著三蕃的兵馬，而且懷荒可不是孤軍作戰，他們是隋朝的疆土勢力，背靠長城，後面就是隋朝，隨時會有源源不斷的大軍增援。而且，那三蕃也是一個極大的威脅，他們不但能支持懷荒，而且還能隨時進攻漠北，趁我們南下之時漠北空虛，攻擊我們的部落。”

  時健面帶微笑，緊跟著他的話語接上，“正因此，我們才不能輕意前往白道川，但是，我們也不必直接穿過大漠直接攻擊懷荒，某以為，咱們可以先向東進攻，將那些不是我們鐵勒的部族，將那些過去支持突利的部族，將他們掃蕩乾淨。”時健行事相當的老辣，雖沒有如他兒子菩薩那般的勇名，可卻相當的聰明，因此漠北人早就送了他一個銀狐的名號。眼下時健話一出口，各部的首領哪還不能明白他語中之意。這個老東西果然狡詐，西部達頭崛起，都藍已經臣服，突利依附隋朝，在這個風起雲湧的時候，銀狐時健卻並不願意當阿史那人的打手，雖然阿史德部與阿史那部關系緊密。老家夥另有打算，他要借著突厥與隋大戰之機，要利用這個空當，聯合漠北鐵勒諸部發兵清洗掃蕩漠北其余各部，把漠北成為鐵勒人的漠北。如此一來，不管隋與突厥誰勝誰勝，他們鐵勒人都同樣是勝利者。

  “可大可汗的令箭，難道我們能違抗不尊？”有人提出問題，這也確實是個問題，漠北鐵勒雖強，可強不過突厥汗國，不管是達頭還是都頭，甚至是先前的突利，任何一個都能對付的了他們。他們這個時候敢不從號令，只怕回頭突厥的附離狼騎就要殺到漠北來了。

  時健哈哈一笑，“誰說我們不從大可汗令箭了？我們當然是從的，但懷荒和三蕃嚴重威脅著汗國東方，也是一個不爭的事實。我們是從大局考慮，依從大可汗的號令攻打染乾。而染乾一直向東，試圖糾偏部落兵馬，我們也隻得一路追擊，最後染乾逃到依附隋人的三蕃，而我們也只能追到三蕃，然後染乾最後逃到懷荒，我們也只有追到懷荒。總之，我們的行動都是依從大可汗的號令，難道不是嗎？”

  許多人眼前一亮，這確實是一個不錯的解釋。而且可以聽出，時健這老狐狸的意圖很明顯了，他是要先借機掃蕩漠北草原諸部，然後大家再南下接著掃蕩依附隋朝的霫、契丹、奚三部，最後再攻擊懷荒。

  “可懷荒兵強，我們獨自進攻只怕損傷很大？”說話的是葜苾部的葜苾歌楞。

  乙失夷男這個時候插話道，“不，那時就不是我們獨自進攻了，如果真的一切如時健首領所計劃的那般，那等我們打到懷荒的時候，我們已經把漠北諸部，加上東方的奚、霫、契丹三部都擊敗了，等打到懷荒的時候，我們手裡就有大量的敗降部族兵馬，那個時候，我們可以讓他們打頭陣。而且，到時就算真的打不下來，我們還可以派人去請都藍可汗和達頭可汗出兵支援我們。退一萬步來講，就算最後打不下懷荒，也沒關系，我們到時再返回漠北就是了，但是，擊敗各部的好處，卻是不會變的，對吧？”

  時健笑著衝夷男點了點頭，表示讚同。他心裡對乙失缽的這個兒子很是欣賞，向來不長腦子隻長肌肉的乙失缽卻有一個極其聰明的兒子，可惜自己被人稱為銀狐，卻生了一個只知道好勇鬥猛衝鋒陷陣的兒子。時健其實很希望自己的兒子是夷男，他始終認為，哪怕是在草原之上，聰明的大腦也是最重要的，起碼比勇猛重要的多。這也是他不得不早早把兒子菩薩趕出去自立門戶的重要原因，讓兒子早點成為一個首領，而不只是一個戰士，這樣一來，兒子就必須得多從大局考慮，慢慢從一個戰士向一個首領轉變。

  菩薩在一邊聽著，卻是直搖頭，他跳起來對父親哼道，“咱們十萬漠北鐵勒精騎，豈怕塞上懷荒的十萬烏合之眾？懷荒起來不過一年時間，而在那之前，那不過是一群馬賊聚集之地，就算如今他們成為隋國的疆屬兵馬，可又如何？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要我說，我們就直接率部南下，直攻懷荒，先滅了懷荒，那個時候依附隋人的三蕃除了歸附還能怎樣？”

  菩薩三十左右，正是最強壯的時候，他身經百戰，向無一敗，在漠北草原，被尊稱為最勇猛的戰士，號為戰神。因此向來自負，意氣很盛，他剛所說的話，就和他往日的作戰方式一樣，相當直接而且也簡單粗暴。每當對陣，他都是直衝敵人中軍，如狂風暴雨般的打擊，斬將奪旗，一鼓而勝。

  乙失缽年輕的時候也跟菩薩是一個脾氣，不過如今年紀大了，又當了多年的薛延陀大首領，考慮問題的方式早已經不再是從前一般。三天來的議事，爭執不下，也讓他心裡松動了些原來的想法。他知道銀狐時健這老小子，還在因為沒以成為聯軍首領而跟自己較勁過不去，不過同時他又不得不承認，時健所提出來的反對自己的理由，也很充分。不過，就算時健提出的理由再充分，他也不能就依了他。要不然，他這個剛當上的聯軍首領，以後還有何威信。

  因此，在腦子仔細的權衡了半天。乙失缽望著菩薩有了一個新的主意。

  “漠北還有不少遵從於突利的部落，尤其是那些粟特部落，向來貪婪，若我們大軍南下，難保他們不做亂。南下之前，先掃蕩一遍漠北，確實很有必要。掃蕩他們，既除了後患，也能順利給大軍多籌集一些糧草。不過，”乙失缽話鋒一轉，“但大可汗的令箭，我們也不能不依，我看不如這樣，咱們兵分兩路。一部留下先掃蕩漠北，然後再接著掃蕩三蕃，最後抵達懷荒。另一路，立即渡過沙海地下，匯合我們的前鋒，然後就在懷荒外圍襲擾，使懷荒軍不能離開老巢，去支援三蕃或者是代北雲朔，等到另一部掃蕩了三蕃後，兩部再會師懷荒城下，到時我們再一舉蕩平懷荒，然後殺入中原河北，搶他娘的！”

  “搶他娘的！”一眾首領們興奮的吼道。

  大家興奮的吼了一陣子，然後都望向乙失缽，兩路人馬怎麽分？誰掃蕩漠北、三蕃，誰南下懷荒？當然，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問題，分成兩部以後，這得到的戰利品，又該怎麽分？畢竟，鐵勒人打仗，最重要的不是奪了多少地盤，而是奪了多少戰利品。

  原來大家聯盟起來，按慣例是各部按出兵的多少分戰利品。現在兵馬分成兩部以後，又該怎麽分。

  乙失缽想了想，分兵之後，先南下的那支兵馬肯定得不到多少戰利品，而留下的這部，肯定能得到很多戰利品。“照老例，所有戰利品分成三份，參與作戰的可以先得一份，剩下的兩分再歸聯盟所有，然後聯盟按照各部出兵的比例分發戰利品，大家有意見嗎？”

  這還算公平，最後得到一致同意。

  “怎麽分兵，南下的兵馬多少合適，誰去？”時健盯著乙失缽問。雖然剛才大家對於戰利品分配方案都同意了，可明顯的，留下來掃蕩漠北和三蕃的肯定更劃算，雖然要作戰，但那些都不是什麽強敵，掃蕩他們，能先得到三分之一的戰利品，然後還能跟南下的兵馬再分剩下的三分之二，比南下的人強多了。時健打算利用這個問題，給乙失缽點顏色瞧瞧，讓這老家夥也難受一下。

  結果，沒成想到，他的話剛落下，兒子阿史德菩薩立即跳了出來，自請領命帶兵南下。時健聽到這，差點鼻子都氣歪了，這個蠢貨。

  菩薩一請戰，乙失缽立即笑的合不攏嘴，當即打蛇隨棍上，“好，既然我漠北第一勇士請戰，某當然不能拒絕。某提議，就由阿史德菩薩為南下兵馬統領，另由藥葛羅吐迷度為副統領，嗯。”乙失缽見時健的臉越來越黑，有暴走的趨勢，當下又連忙道，“菩薩和吐迷度各領本部五千兵馬，另外，乙失夷男和葜苾歌楞同為副統領，各統本部五千兵馬一起南下。”

  時健看到乙失缽把自己的兒子也派出南下，又把葜苾部的首領也派出南下，南下兵馬由薛延陀、韋紇、葜苾三個強部兵馬組成，數量也多達兩萬，再加上漠北的幾千先鋒，實力倒也不錯，當下也隻好點頭答應。出兵計劃通過，聯盟會議終於結束，再不用繼續吵吵鬧鬧。

  菩薩性急如火，會議一結束，立即就傳令本部，馬上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