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請客,底下人自然高興,在會議室裡頭都不抬地連續工作了好幾個小時,大家都想放松一下,於是連忙齊聲應和,說今天中午一定要吃個痛快,下午才有力氣繼續乾活。
這個時候,十幾個女人似乎全都忘記了自己正背負著的“瘦身大計”,還美其名曰,海鮮不會使人發胖。
吉詩雪感到一絲無奈,她轉頭看看刁冉冉,等上司發話。
那家海鮮餐廳確實不便宜,即便是午市,算一下價格,人均也要七百多。如今生意不好做,不是每一個做老板的都舍得這份額外的支出,何況又不是慶功宴,只是普通的一頓員工餐。
刁冉冉看著面前的女人們,笑著問道:“是不是真的吃飽了好好乾活啊?”
安吉麗娜等人立即點頭稱是,互相比著“yes”的手勢。
“好吧,服了你們了。去換衣服吧。”
一聽刁冉冉發話,眾人馬上歡天喜地,各自去收拾東西。
吉詩雪趕緊去訂位,這家自助餐廳據說生意十分火爆,十幾個人的位置要是不事先預定好,去了之後很難有這麽大的桌子。
她打完電話,忍不住小聲抱怨,連她一個做助理的,都覺得今天這頓飯的成本也實在太高了。
刁冉冉倒是覺得還好,她和各個部門的主管難得聚一次,而且她也想拉攏人心,畢竟,她再能乾,下屬不爭氣也沒用。
尤其是,即將隆重推出的聖誕季新品,她也想衝刺一把業績上的新高,更重要的是,獲得更高的市場知名度。
她希望,“琉覓”這個牌子,在未來的某一天,能像香奈兒,聖羅蘭,迪奧那樣的大品牌一樣,如雷貫耳,在整個時尚界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等到一行人浩浩蕩蕩開車到了地方,刁冉冉才發現,她自己也是第一次來到這裡。這家海鮮自助餐廳算是連鎖式經營,總部在香港,而這裡是在內地的第一家門店,自從開業以後,一直都是門庭若市。
吉詩雪幸運地為同事們訂到了一個位置很好的大包廂,稍微靠裡,很清靜,和外面的餐台保持了一定的距離,便於邊吃邊聊,而且,這裡的服務生態度也很好,在一旁等待下單的時候都顯得很有耐心。
很快,第一輪海鮮很快送上來了,分量很足,又新鮮,女人們看了哇哇直叫,吃起來的時候全都讚不絕口,直嚷著以後一定要把這裡當成是聚餐的“新據點”。
刁冉冉因為有心事,昨晚一直睡得不好,連帶得胃口也受到了影響,而且她到了公司以後,吃了吉詩雪幫她準備的蛋糕和咖啡,所以現在一點兒都不餓。
等到大家全都投入到了美食的海洋之中,她便找了個借口,一個人到走廊上去透透氣,她們吃得高興,嘴上也說個不停,嘰嘰喳喳得令刁冉冉有些心煩意亂。
她走到走廊的盡頭,那裡有一處天窗的設計,很精巧,只要站在窗邊,就剛好可以看見樓下的車水馬龍。
刁冉冉伸出手,小心地把那扇窗推開,吸了一口氣。
中海的空氣……著實令人不敢讓人恭維。雖然曼哈頓也永遠都是人來人往,車來車往,不過也沒有到這種恐怖的地步。離開美國已經很久了,她幾乎不再去想自己在紐約生活的那十年,一切就好像是做了一個冗長的夢一樣。
如果將來的某一天,自己在中海待不下去了,她想,全世界那麽多的地方,她唯一能夠去的,還是紐約,也只有紐約。
正胡思亂想著,身後忽然傳來一道陌生的驚呼。
“刁冉冉?”
刁冉冉本能地回過頭,看到了一張完全陌生的面孔。
對方正瞪著眼睛看向她,似乎十分驚訝居然能在這裡見到她似的。
這個人認識刁冉冉,可自己卻不認識她!她不禁在心裡一陣哀嚎,然而面上卻不得不做出一副稍稍詫異又略帶驚奇的表情來。
穩住,穩住,反正不要先露出任何的馬腳就對了。
不過聽對方的語氣,和她臉上所呈現出的表情,刁冉冉依稀覺得,來者不善。
果然,那女人雙手抱胸,悠然地走過來,把她上上下下全都打量了個遍,最後,她嘴裡發出一聲嗤笑。
“哎呦,我還當自己看錯了呢。堂堂的刁大小姐怎麽會來吃自助餐?你不是說過嘛,自助餐最能暴露中國人貪婪的本性,拿的時候就搶,吃不完就浪費,遇到好東西恨不得吃一份再帶走一份!嘖嘖,既然這麽瞧不起,那您今天怎麽還大駕光臨了?”
對方的話,很顯然證明了刁冉冉的猜測是對的,這女人是敵非友。
不過,在她說話的時候,刁冉冉也在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她。
她發現,對方的臉上除了驚訝之外,還有一絲不安,至於為什麽不安,刁冉冉就不知道了。而且這個女人大概比自己大了十歲左右的模樣,身材保持得很好,而且一雙眼睛微微上挑,看人的時候,總是流露出很嫵媚很風流的神韻。
“帶公司的員工過來聚餐而已。”
刁冉冉深吸一口氣,平靜地回答道。
敵不動,我也不動。
不過,和她的反應相比,對方就急躁多了。
見刁冉冉不為所動,面對挑釁還是一副心平氣和的樣子,那女人徹底被激怒了。
她快步走過來,伸手一指刁冉冉的鼻尖,壓低聲音怒喝道:“你少在這裡裝!我知道你恨我,你恨我恨到想吃了我的肉,喝了我的血!要不是我酒醉之後說出當年的秘密……我承認我確實是酒品不好……”
刁冉冉本能地伸出手,想要一把推開她的手,卻又在聽清她所說的話之後,忽然停住了,愣在半空中。
她到底是誰?為什麽恨她?她醉酒之後又說了什麽?
見刁冉冉一臉的茫然,那女人後退了一步,狐疑地看著她,冷冷開口:“你又在打著什麽鬼主意?你想怎麽樣?我早都已經離開刁氏了!你還想讓我走投無路嗎?”
刁冉冉也後退了一步,拉開和她之間的距離。
她盡量放松,衝著這奇怪的女人搖了搖頭。
“能坐下來聊聊嗎?我們兩個站在這裡,你喊我叫的,要是被別人看到了,還以為發生了什麽事兒。”
她轉過身,指了指那邊的水吧。
女人看看她,扭腰走了過去,刁冉冉跟上她。
“說吧,既然今天冤家路窄遇到了,大家就把話說開,打開天窗說亮話。雖然我撞破你們家的醜事是我不對,可你把我從刁氏逼走,兩件事也算是扯平了!”
她忿忿開口說道。
刁冉冉越聽越發懵,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實話實說:“那個……我也實話實說吧,我在紐約出了一場車禍,一輛出租車撞到了我,我是後腦先落地的,所以……這裡,不太好用,而且也記不住以前的事情。你剛才喊我,我其實根本不知道你是誰。”
她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向對方坦白。
一聽這話,女人險些從椅子上跳起來。
“什麽?你撒謊!一定是你又在耍什麽手段!誰不知道你刁冉冉心狠手黑!你以為你自己演電影呢?還裝失憶?你騙誰呐?”
她拍著桌子,一頓狂吼。
刁冉冉一直穩穩地坐在座位上,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對她的辱罵也絲毫不在意。
果然,沒一會兒,女人安靜下來了,臉色愈發古怪起來。
“你……你真的不記得了?也是,你怎麽可能任由我在這裡罵你而不回嘴?要知道,你這個千金大小姐,私下裡,罵人的髒話可比街上的潑婦都要多。”
她定定地看著刁冉冉,漸漸相信了她所說的話。
“能不能再說一遍,你喝醉了酒之後,說了什麽話?還有,你看到了我們家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我要把你從刁氏趕走?”
刁冉冉把臉微微揚起來,眯起眼來看著她。
女人和她對視了幾秒,這才笑了起來。
她笑得很古怪,有些悲憤,又有些心酸,還有些無奈。
笑了半天,她才停下來。
“報應,刁冉冉,這是你的報應,活該你撞壞了腦子!你當初汙蔑我,毀了我的前程,現在你也有報應了!你小小年紀就那麽惡毒,活該,活該!”
女人哈哈大笑,一邊笑一邊哭,樣子看上去極其的詭異。
“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刁冉冉無端端被人連罵帶說,已經很不爽了,關鍵是,她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你要聽是吧?行,反正這些事我是到死都不會忘記的,就算現在再說一遍給你聽,我也不在乎!”
女人咬牙切齒地看著她,重新坐下來。
“我那時候才上大三,讀的是金融,成績一直都很好。後來那一年,正好是我們學院建院二十周年,你爸刁成羲作為優秀校友,回母校給我們做講座,我們就這樣認識了。那時候你還小,他也年輕,又有錢,風度翩翩,坦白說,我很著迷,所以講座之後不久,我就抓住了刁氏招聘實習生的機會,進入了刁氏實習。天真的我還偷偷想著,只要一畢業,我就能永遠地留在這家公司了。”
她看向遠處,眼神朦朧,似乎在回憶著往事,一邊說,一邊點起了一根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