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麽都不知道。”他一句你什麽都不知道落下話幕。
有些事情,他總是獨自一個人承受著,不願說,隻想將最美好的一面展現在人前,即使他的雙腿廢了,他卻活得比任何一個正常人還要堅強。
“蘇笑蓮讓我留下來照顧你,一生一世。”少女望著他僵硬轉動輪椅的動作,急切的出聲。
再不說點什麽,這個男人就真的永遠將她當成一個陽生人來對待,甚至是連個陌生人都不如。
蘇笑蓮動作明顯的一頓,寂寥的目光放遠,抿著水唇仍然沒有回應。
“蘇笑蓮——”樓沁雪再試圖叫喚了一句,眼睛放在他行動不便的腿上,那意思十分的明顯。
感受到身側人那雙熾熱的眼睛投放在自己的腿上,蘇笑蓮沉默了一下,認真道:“有時候,‘殘’並不意味著‘廢’,蘇某從不為無法行走而怨天尤人,覺得自己低人一等。更不覺得自己需要什麽人來照顧,這世上,不殘而廢的人實在太多了。樓姑娘,從哪來便從哪回吧,你的能力,始終是她最忌憚的東西,再呆在這裡,難保有一天她不會對你下手。”
獨步搖是一個心腸狠辣的女子,經過那些低層虐待後,獨步搖的心比誰都來得狠。
他很清楚她的性子,吃軟不吃硬,對她也一倍,她會十倍嘗還,對她一倍壞,她亦以十倍還之。
他不希望她以嘗還來感激他,很多事他都是背著她來做。
所以,他一直以為只要對她溫柔,總有一天,蘇笑蓮會在她的心裡生根發芽,可是命運就是如此的殘酷,他們中間就不該有一個李傾。
可是,小搖,你是知道的吧,知道你並不是我的——
“你在關心我嗎?蘇笑蓮——為什麽?”為什麽你不肯接受我?就因為我出現在你的命運裡遲了一步嗎?
“樓姑娘,不是一見鍾情,日久生情那也不是鍾情,你能明白嗎?”蘇笑蓮淡漠清冷的臉上終於是有了點動容。
仿若穿過很久很久以前,與少女的一切。
“鍾情?”納納地重複著他的話。
“樓姑娘,請回吧。謝謝你這一年來的陪伴,蘇某除了心生感激,別無回報。”因為他的回報已經不能再給另一個人了,有些東西若不是給那個人,他怎麽也無法給出。
或許,這就是注定。
“蘇笑蓮。”玉手一伸,抓住他的輪椅靠,深深地望著他,“若是她來照顧你一生一世,你不會拒絕,我說得對不對。”
樓沁雪勢要他一個回答,握住椅靠的手也跟著緊了幾分,眼神更加堅定。
“她不會——”
想起少女在自己的面前總是能躲即躲的樣子,蘇笑蓮發自心底的扯開一抹淡淡的溫笑。
樓沁雪狠狠地咬唇,心中暗罵這個男人蠢得可以。
“因為,蘇某隻想傾盡一生,顧她一生平安。”
所以,不會存在獨步搖照顧他,只會是他照顧獨步搖。
樓沁雪突然大笑了出來,震得樹梢上的冰雪顫顫抖落。
“蘇笑蓮,你真是可憐又可恨,為了揉碎我心中的幻念,說這些來刺激我。蘇笑蓮,你是個大傻瓜——世間最傻的傻瓜。”樓沁雪用一種比哭還要難聽的語氣指著蘇笑蓮喊了出來,方園之內聽到的全是她的聲音。
淒涼而沉澱。
蘇笑蓮卻會心的一笑,催動輪椅向著飛雪亭後方而去,後邊跟著的正是他的死士,無聲無息的站在他的身後,陪著這個孤寂的男人走過一段又一段的路。
“是啊,我就是一個傻瓜,小搖,你可聽見了,蘇笑蓮一生隻做你的傻瓜。”望著黑壓壓的一片,蘇笑蓮溫潤的聲音輕輕地回蕩在雪夜之中,久久不息。
直到平行線上冒出白光,將整個鳳城照得明亮,風雪驟停。
連風聲也突然間變得清寂了起來,周圍靜得邊根針掉落都能聞得到。
“走吧。”
等待一天一夜之後,充滿血絲的眼裡再也找不到往日的溫潤如玉。
隊伍稍然從最先前按排好的道路行走,安排得謹慎細膩,就算後頭有追兵來,也不可能拿得下他們。
蘇笑蓮身邊的死士可不是吃素的,再之一直緊跟在他們身側的巫女,更不是常人能應付得了的。
對於樓沁雪,還有很多人不清楚其用處。
鳳城之上。
黑衣獵獵響動,纖影如萬壽山佇立不動,眼神卻透過萬裡銀雪定在那張華貴輪椅上。
“既然來了,卻為何不上去見一見?”身後,男人挺拔的身形一站,有意無意的替她擋去了大半的冷風。
立於高處,看的東西越多,受到的害處也多。
少女凌厲如刀鋒的眼狠狠地甩了過來,黎雅逸刹時被震懾得神經一緊。
“見?”獨步搖用一種無知的眼神看著黎雅逸。
只要他們一見面,就沒有回頭路了。
蘇笑蓮了解她,而她亦也了解蘇笑蓮。
只要她上去了,就會打平彼此建立起來的冷牆,揭開了,吹進來的只會是冷風,不會是暖氣。
“我來這裡的事——”猶豫再三,獨步搖覺得自己是該提醒些什麽。
“不用我們說,以殿下的聰明,也知道。”黎雅逸不等她說完,先奪了聲。
獨步搖沒有回話,轉身深看了一眼那越走越遠的身影,在那個男人沒有感覺到自己的視線之前,她毅然轉身走下城牆。
黎雅逸隨著她的身後,就在她轉身的瞬間,他隨意的掃向飛雪亭的方向,也就是那個時候,本來要遠去的輪椅突然停了下來。
黎雅逸沒敢再逗留,轉身也跟著下城牆。
死活不肯走的樓沁雪見蘇笑蓮似有了什麽感覺一樣轉過身去,深深地看著鳳城上方。
跟著他的方向看過去,除了戒備森嚴的軍隊,什麽也沒有看到,“蘇笑蓮,你還真的指望她會來?”
蘇笑蓮卻笑了,笑得冷豔!
她來了!
他能感覺得到。
小搖,你最終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