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犯與一般犯罪不同,絕大多數都是有武裝的,俗語說,有一倍的利益,就可以違反法律,有三倍的利益,就可以殺人放火,更何況毒口這樣幾乎是幾十倍利益的事情。
國家法律對毒犯的打擊向來嚴厲,抓到之後,幾乎都逃不了一個死,也正是因此,毒犯大多窮凶極惡,一旦遇上警察,往往寧可拚一下,沒準還能僥幸拚出一條活路。
槍聲此起彼伏,不大的山谷中,處處泛著嗆人的火藥味。
衛流盡力隱蔽好自己,心頭也是覺得不知該說運氣好還是不好,出來的時候他還和衛太太說,不會這麽巧,每次出去寫生都遇到警察捉壞蛋,可是沒有想到,還真叫他遇到了,而且這兩撥還有可能是同一撥人。
槍戰進行大約有十多分鍾的樣子,毒犯大概發現對方人數眾多,不可能突圍出去,就開始不住地往後退。
阮煙羅等人都是和這些人常打交道的了,一看他們這副樣子,就知道毒犯的工廠裡一定還有退路,當下就要追下去。
卻被梁少君一下子攔住了,示意她不要莽撞,這次不同於上一次,裡面有他們的臥底,那種通道之類的小事情,相信他的戰友一定早就想辦法處理掉了。
阮煙羅強壓下心頭情緒,畢竟在這裡,梁少君才是最高領導者。
在梁少君的指揮下,特戰隊和少量西北某部的隊員,還有一部分特警小心有序的向著毒犯的老巢圍剿,當他們的防線越過衛流藏身之處的時候,衛流才從那裡走了出來。
這種時候,不添麻煩,就是最好的幫忙。
“感覺如何?”阮煙羅沒有和衛流說話,倒是梁少君笑著問了一句。
“運氣似乎不錯。”衛流淡聲說道。如果運氣不好,也不會兩次都遇到他們。
梁少君笑了,說道:“要不要和我們一起進去看看?”
衛流正要點頭,阮煙羅已經大聲反對道:“不行,他不是戰鬥序列人員,進去出什麽事怎麽辦?”
眼睛朝衛流一瞪,說道:“你趕緊出去,別妨礙我們執行任務。”
衛流目光微閃,雖然說的凶狠,可是他不是傻子,如果阮煙羅不是擔心他,又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他看向梁少君問道:“你大還是她大?”
“我大。”梁少君說道。
“那就進去吧。”衛流說著,淡定地走到了梁少君的一側,徹底把阮煙羅的警告無視了。
“你……”阮煙羅氣得跳腳,可是卻又毫無辦法。畢竟梁少君說的沒錯,這是是他大。
恨恨地瞪了衛流一眼,阮煙羅當先進了毒犯的巢穴。
裡面的情況比他們想像的還順利,也不知道西北那個部隊的人究竟有多變態,裡面的毒犯居然已經被清理得差不多,一路進去都是“clear”,意思是清理乾淨了,安全。
一直走到最裡面的一間房間,才終於看到了一些不一樣的場景,一個人背對著他們站著,而在他的前方,這批毒犯的老大正拿著槍,不住地比劃著,只是他臉上表情已經讓人看得出來,他現在已經徹底絕望了,因為他知道自己根本跑不了。
阮煙羅等人走進去,梁少君看著毒犯老大,調笑似的說道:“槍裡只剩一顆子彈了,比來比去的也沒什麽意思,不如放下來,我們好好聊聊?”
他無論什麽時候,都總能帶著三分笑,只是這樣的笑讓毒販老大看起來,自然是極度不是滋味的。
他目光在幾個人身上轉了幾圈,忽然就變得狠厲起來,槍口一轉,一下子對準了自己,獰笑說道:“老子就是死,也不會讓你們好過。”
最後一個字落下,竟是毫不猶豫,對著自己的腦袋扣動了扳擊!
動作之快,竟是讓人連聲阻止的話都來不及說。
呯的一聲巨響,毒犯老大的腦袋瞬間就開了花,變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個。
阮煙羅他們與毒犯打交道不是一次兩次了,不是沒見過狠的,可是還真就沒見過這麽狠的,說死就死。
雖然他連腦袋都開花了,可是按照慣例,還是要上前去檢查一下他是不是確實的死亡。
阮煙羅方才因為想要阻止毒犯老大自殺上前了一步,離毒犯老大最近,所以自然而然地往他的屍身方向走去。
然而,剛剛走了兩步,她猛然停住,身體也驟然僵硬起來,整個人都變得不正常。
“怎麽了?”衛流和梁少君幾乎同一時間發現阮煙羅的不對勁,立刻開口問道。
不過是幾秒鍾的工夫,阮煙羅卻連額上的汗都凝成了珠,順著皮膚往下滑。
“腳底下……”她聲音乾啞的說道。
她的腳底下,踩著東西了,多年的經驗和訓練,讓她很清楚自己踩到了什麽……炸彈。
這些人,真的是喪心病狂。
想想方才毒犯老大說的那句話,原來不是臨死前的威脅,而是非常他們的辦事方式,是真的不讓他們好過。
梁少君立刻上前,蹲在阮煙羅的腳下,小心地移開周圍一片浮土,然後又一點一點把周圍挖開。
炸彈的樣子就全數呈現在了眼前。
是很常見的壓力引爆式,一旦有人踩上,就會自動彈開安全開關,在這之後,如果壓力的變化超過某一個值,炸彈就會立刻爆炸。
梁少君緊抿著唇,看著旁邊站著的他的戰友,他的戰友早已蹲下身,把左右兩邊的浮土也撥開,在左右兩邊,赫然還有幾個同樣的炸彈。也就是說,無論他們中的誰,只要想要走進查看毒犯老大的屍體,就都有可能踩到炸彈。而現在這個人,是阮煙羅。
這個房間是存放成品的,平時只有老大一個人會進來,想不到居然在這種地方安排了這樣的機關。
仔細地看了看那些炸彈,那人衝著梁少君搖了搖頭,意思是沒有好的方法破解,這種炸彈雖然簡單,可是一旦安全機關被觸發之後,就是不可逆的了,拆這些沒有被觸發的炸彈簡單,他剛才看的時候就乾脆順手拆掉了,但這種已經觸發了的,就是神仙來了也難救。
梁少君的臉瞬間變得極為難堪。所有的行動都很順利,竟然在這最後的關頭,出了這麽嚴重的事件。
“你們走吧。”阮煙羅忽然開口說道。
她額邊的發都已經被汗水浸濕了,可是此時此刻,卻顯得分外的冷靜,她平靜地說道:“只要我踩在上面的力道有些微的不對,這裡就有可能爆炸,你們留在這裡,也只是多死幾個人罷了,根本沒必要。你們都走吧。”
沒有一個人說話。讓他們拋下隊友自己走,這種事情,怎麽可能辦得到?
可是如果不這麽辦,他們還有什麽能做的?
“我叫你們走啊!”阮煙羅猛地吼了出來:“你們乾嗎?陪著我一起死,很偉大嗎?梁少君,你是指揮官吧?你連這種取舍都不會做嗎?”
梁少君的面色緊緊地繃著,就連向來從不消失的笑意都消失了。
他當然知道這時候該怎麽做取舍,但知道是一回事,真的這麽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們真的,什麽都不能做了嗎?
“梁少君,一個人在這種情況下,能有多大的把握控制自己的力度,你想讓他們都陪著我死嗎?”阮煙羅冷聲問道。
梁少君看著阮煙羅已經微微有些顫抖的腿,連牙齒都咬了起來。
終於,他抬起手,就要口中吐出一個撤字。
可是這個字尚未吐出,忽然聽到一個聲音問道:“從壓力變化,到爆炸之間,大概有多少時間?”
梁少君豁然轉頭,就看到從進來之後一直沒有開口的衛流,正望著阮煙羅腳下的炸彈,仿佛漫不經心似的,吐出了一個問題。
梁少君望向自己的戰友。
“不會超過0.5秒。”那戰友得到梁少君的示意,聲音沉重地回答。
衛流點點頭,往前幾步走到梁少君跟前,說道:“你們走吧。”
“你想做什麽?”梁少君問道,他隱隱猜到衛流的想法,可是那怎麽可能,只有0.5秒而已。
衛流眨了眨眼睛,忽然伸出手,說道:“試試打到我。”
梁少君眼睛一眯,這是許多人小時候時常玩的遊戲,兩個一個手心向上,另一個人來打他的手,如果打不到,就繼續,如果打到了,就交換。
有些人的反映靈敏一些,總是能逃脫,又或者,在打別人的時候,總是能打到,而有些人則遲鈍一些,常常被打的手背紅腫。
梁少君無疑是前一種,尤其在西北某部裡呆過一段時間之後,他很懷疑,還有他打不到的人。
可是看著衛流平靜的眼神,他卻忍不住想試一下。他伸出手,說道:“你可要躲快一點。”
話音未來,一掌極為迅捷地拍下去。
他的手和衛流的手離的極近,絕沒有打不到的道理,可是,當他一掌落下,卻竟然就真的落空了。
梁少君看了衛流一眼,說道:“再來!”
兩人的手掌猶如穿花的蝴蝶一般,接連閃動了十幾下,這十幾下,一次也沒有聽到手掌相擊啪的聲音。
旁邊梁少君的戰友都看得眼睛有幾分發亮,梁少君的速度他是知道的,可是居然連他都沒有辦法打到衛流。
梁少君目光灼灼地盯著衛流,衛流淡聲說道:“你可以當這是天生的。”
如果不是在這種情況下,梁少君一定會忍不住想要揍衛流。
他苦練了這麽多年,敵不過衛流一句天生的。
“最多只有0.5秒。”梁少君說道:“從她的腳離開開始算起。”
“我知道。”衛流說道。
梁少君目光深深看了衛流一眼,一揮手說道:“撤!”
所有人都出去了,只有衛流仍然站在原地。
阮煙羅幾乎怒了,她對著衛流大吼:“誰讓你留下的?我和你什麽關系啊?你給我滾出去,不要你多管閑事!”
“有這個力氣吼,不如留在等會兒配合我。”衛流走近阮煙羅,在她的腳前蹲下。
“我說不要你管,你聽不懂嗎?”阮煙羅氣急的吼。
“都說了讓你省點力氣了。”
衛流的語調仍是平平靜靜的,好像他現在冒著生命危險來做這事,根本不算什麽似的。
阮煙羅忽然覺得很委屈,她強忍著情緒,卻仍是忍不住嗓子裡的哭腔:“衛流,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我跟你算是什麽關系呢?你憑什麽要拿自己的命冒險來救我?你這麽做,我死了還好辦,可我若是活著,以後該怎麽辦呢?”
我喜歡你,可是你又不喜歡我,可是你偏偏又這樣救了我,是要我以後一輩子都忘不了麽?然後就這樣一輩子痛苦下去?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寧可你什麽都不要做。
衛流的動作有幾分僵硬。
他略微停了停,說道:“如果你活下來,我就給你一個答案。”
阮煙羅的眼淚唰唰地落下來:“我不想要你的答案。”
衛流的那副畫,說明了太多的事情。
衛流知道阮煙羅的心結不是那麽容易解開的,他微微沉默說道:“我數三聲,然後會帶著你往左前方撲倒,如果你不想讓我死,就配合我。如果你想讓我死,那就什麽也不要做,或者和我往相反的方向用力。我的命你手上,隨你怎麽做。我要數了,一……”
阮煙羅的眼淚落的更凶更急,狡猾,這樣太狡猾了。
他憑什麽擅自把他的命交在她的手上?意思是說,如果他死了,就都是她害的嗎?她怎麽背得起這樣的重任。
衛流根本就是在逼她。
“二……”
真的恨死了,乾脆就讓他這樣死了算了。阮煙羅從來也沒有這樣不甘。
她居然連自己的生死都沒有辦法作主,還要讓一個根本不在意她的家夥用生死威脅著。
可是,無論多麽不甘,多麽不情願,當衛流口中“三”字發出的時候,阮煙羅還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配合著衛流的動作,拚命地往左前方撲過去。
喜歡一個人,喜歡到特別特別厲害的程度,也許就是這樣的吧,明明恨他恨得要死,可是卻拿他沒有辦法,只能按照他想要的去做。
巨大的轟鳴聲在耳邊炸響,阮煙羅覺得衛流的身體整個覆蓋上她,把她狠狠地壓在下面,可是饒是如此,她全身上下還是疼的要命,像是快要被撕裂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