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浪太強,氣浪太大,大到讓她根本來不及反應什麽,甚至連自己有沒有受傷都沒有時間感知,就直接昏了過去。
衛流受到的衝擊比阮煙羅還要大,甚至,為了讓離炸彈最近的阮煙羅的腿不要受傷,他是將全部的力氣蓄在腿部,然後在炸彈爆炸的一瞬間,用他那種近乎非人的敏銳性,直接用身體把阮煙羅撞出去的。
這樣一來,他的背部就變成了離炸彈最近的地方,而且完完全全地護在阮煙羅的身後。
他感覺到了背部的劇痛,肌肉應該都被炸爛了,頭腦也被氣浪衝擊的空白一片,他有一瞬間的眩暈,然而在這一瞬間的眩暈之後,他的頭猛地劇痛起來,前塵過往的許多事情,那些碎片一樣的事情帶著鋒利的棱角,洶湧地向他襲來。
那些天曜宮中的初見,那些花燈上的相映,那些絕然回頭時的心傷,那些一次次的背叛與拯救……
還有最後的最後,想要贖回,想要讓阮煙羅幸福地活下去,而抱著必然會死的心態,以幾乎根本不是人類所擁的速度,衝向中央石柱時的複雜無比的心情……
所有的一切,都穿越漫漫的時空,衝到了衛流的腦中。
他終於明白,為什麽他會對這個世界這麽陌生,為什麽看著一本虛擬的漫畫,他卻覺得那好像是自己的人生。
原來,那真的是他的人生,只不過,那是另一個世界中的人生,而在這個世界中,他的人生,卻不過是別人筆下的一個故事。
“楚皇,你可還記得老夫?”一道頗為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衛流抬頭,不出所料地看到了老神仙。
“我以為你會把我送到煙羅原來的世界。”衛流輕歎了一聲,他什麽都想起來,自然也想起來他以一縷魂根的身份,跟著老神仙穿越異世的經歷。
“那個世界裡並沒有適合你的身體,老夫就是想也無能為力,而且這個世界不是很好嗎?至少,這裡有一個……”
老神仙說一半,住嘴不說了。
衛流淡然說道:“阮煙羅只有一個。”
無論是哪一個阮煙羅,都只有一個,這個阮煙羅,代替不了那個阮煙羅,同樣,那個阮煙羅,也絕對無法取代這個阮煙羅。
“唉,癡人,癡人……”老神仙長歎了一聲,話風一轉說道:“楚皇,老夫這次來,是要給你一個選擇,如果你沒有想起過去的那些事情,老夫永遠也不會出現在這裡,可是既然你已經想起來了,那麽便有了一個選擇的權力,你可以選擇記住以前的那些事情,也可以選擇忘記以前的那些事情,這一次,是你自己選擇的,如果你選擇忘記,那麽醒來之後,你將不會再有任何以前那個世界的回憶,也再不會像之前一樣,總在兩種記憶與情感之間被拉扯。”
衛流隻稍一沉吟,便說道:“你在給我設陷阱。”
老神仙忍不住微微一嗆,這個衛流和南宮凌一樣,都太精了,一點也不好玩。
“若我真的決定讓過去那些事情過去,便記得那些回憶又如何?若我心裡過不去,就是你強行抹去了我的記憶,只要有契機,我仍會如今日一樣想起來的。所謂自我選擇忘記,這種事情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就好像我對你說,不要想大象,你所會想到的第一件事情,一定是大象。”
衛流看向老神仙:“我可以做出選擇,卻根本不能選擇忘記。”
老神仙悻悻地,說道:“那麽你選擇什麽?”
衛流不答,卻笑笑說道:“我不是早已做出選擇了麽?”
老神仙隻覺得無限憋屈,明明他才是神仙,但好像所有的先機都被衛流抓在手裡似的。
衛流卻是半分也不給老神仙面子,說道:“你已經沒有熱鬧可看,可以走了。”
說完話,居然是再也不理,直接閉上了眼睛,老神仙隻覺得身體被人一陣排斥,衛流不僅意識到了他設下的陷阱,更意識到了他們是在什麽地方進行的這場談話,竟直接把他從他的腦中踢走了。
雖然沒有實體,老神仙卻覺得屁股上一陣疼痛,像有兩個大腳印子似的。
在衛流覺得安然無比地進行這段談話的時候,外面卻正處於極端忙亂的情形,梁少君在爆炸剛剛停止的第一時間帶著人衝了進來,兩手一手一邊搭在衛流和阮煙羅的頸間,片刻之後隻喊了一句話:“還活著!”
只要還活著,就一切都有希望。
一個月後,醫院。
阮煙羅已經數不清是第幾次被拒之門外了,那次爆炸她被衛流護的很好,幾乎除了幾處擦傷之外,就再沒有什麽嚴重的傷了,連以為會受重傷的腳也沒事。可是取而代之的,卻是衛流的重傷,據說他半個背都快被炸穿了。
說是據說,是因為自她醒來之後,就一次也沒有見到過衛流。衛流身邊的人,衛司令,衛太太,還有紫煙,沒有一個肯放行的,就算搬出了阮參謀長也見不到衛流一面。
而阮參謀長因為自家理虧,上次就是因為救了阮煙羅害得人家兒子在床上躺了好幾個月,這次又是這樣,所以只能拉著老臉求,人家不許之後,他也沒有任何辦法了。
雖然明知每次來都會被拒,可是阮煙羅還是忍不住要來,至少能知道衛流還活著。
在門外徘徊了一會兒,阮煙羅有些落寞的離開,卻不知道病房的窗戶上,有兩個男人,正看著她垂頭喪氣的身影。
“真不見她?”梁少君笑問道。
這一場競爭,他已經毫無疑問的退出了,從一開始,他對阮煙羅就是興趣大於喜歡,炸彈那件事情之後,他就更息了心。
雖然,他沒有衛流那種變態的反應能力是原因之一,但就算他有那種能力,他也懷疑,他在那樣的場合,是不是能做出豁出命去陪阮煙羅一起的決定。
阮煙羅那個丫頭也真是有夠遲鈍的。
一個人肯用自己的命去陪她同生共死,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呢?
沒有比行動更明白的抉擇,連這點都想不明白,還要到後面過了好幾天才想清楚,還真不是普通的遲鈍。
而衛流明明被救出來的當天就醒了,卻對所有人說不見阮煙羅,八成也是因為這件事情在氣她。
這麽想想,阮煙羅還真是有夠可憐的,若論動腦子,和衛流完全就不在一個級別上。
“不見。”衛流淡定說道:“有些教訓是一定要受的。”
她之前懷疑他懷疑的那麽痛快,自然是要受點苦的。
梁少君忍不住又搖頭,衛流倒是真狠,連對阮煙羅都狠得下來。
不過他其實心裡也多少明白,衛流這次著實是傷狠了,背上那傷,他剛見到的時候都覺得有些觸目驚心,更何況是阮煙羅了。那個時候不讓阮煙羅見他,其實是好事。
不過衛流的恢復能力也是有夠變態,那麽重的傷,不過一個多月,居然就已經養的七七八八,幾乎沒什麽大礙了。
這麽變態的人才,著實很合他的口味啊。
笑意深了幾分,梁少君說道:“要不要考慮去我那邊玩玩?我那邊有些挺有意思的人和挺有意思的事兒,一定不會無聊。”
“不用了。”衛流知道梁少君說的是西北某部,能入那個地方對於一般人來說,簡直是求之不得,但衛流卻志不在此,有了之前回憶的他,也回憶起了自己所練的武功,那些武功在這個時代,被叫作古武學,有了這個傍身,他到哪裡都不用擔心。不過這種事情,他卻並不打算對梁少君講。
他看著梁少君說道:“我在哪兒都一樣,三年,我保證特戰隊不會輸你手下那批人多少。”
梁少君眼睛一下子就亮起來,那是一種野性的爭鬥的光芒,西北某部是全軍最強的隱形力量,哪個軍也不敢說出衛流這樣的話來,可是他又了解衛流,衛流不是個說大話的人,再想想他之前那種超乎尋常的敏銳性,梁少君不由起了幾分期待之心,他說道:“好,三年之後,我會帶著人來踢館。”
“隨你。”衛流漫不經心說道。
“你要去特戰隊,那我這個總教官當著就沒什麽意思了,我已經打了報告,拒絕了這次調任,明天就打算回去了。”
“我不送你了。”衛流說道:“我明天要去報道。”
“也沒打算讓你送。”梁少君說道:“我就來跟你告個別,現在別告完了,我就先走了。”
衛流點了點頭,起身送他,男人之間,用不著那麽婆婆媽媽,說一聲就結了。
梁少君走到門口,忽然又回過身:“對了,我還欠你一句抱歉。”
衛流挑眉。
梁少君說道:“那天我送阮煙羅送到一半,應該給你打個電話的。”
那天如果不是衛流一直擔心阮煙羅而守在她的身邊,阮煙羅恐怕就真的出事了。
“這句抱歉就當沒說過吧。”衛流說道:“我沒打算原諒,三年後過來打一架再說。”
“哈哈……”梁少君爽快地笑了,他發現交到衛流這麽個朋友真是個特別有意思的事情,朗聲說道:“好,說定了!”
說完話,將手中的軍帽戴上,心情極好地大步離開。
而衛流看著梁少君的背影,也露出淡淡一絲笑意。
走回窗前,意外地發現阮煙羅居然還在醫院裡,她正蹲在一片草地旁邊,好像在拔草葉子。
拔了幾片之後,忽然抬頭往衛流這邊的窗戶看了一眼。
衛流連忙一側身,躲在了窗簾後面,可是從這個角度,正好可以將阮煙羅眼中的幽怨盡收眼底。
衛流忍不住就笑了,晾了這丫頭這麽久,差不多也夠了吧。
腦中還是有另一個女子的笑,但和眼前這個丫頭,卻已經完全不會重合起來。
正如他自己所說的,阮煙羅只有一個。
那個阮煙羅只有天下地下獨一無二的一個,這個阮煙羅,也一樣,只有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一個。
阮煙羅從醫院回來,性質非常之不高,可是該做的事情還是得做。
從那場圍剿毒犯的戰鬥中回來,阮煙羅才知道,原來她昐了好久的特戰隊總教官,居然就是梁少君,可是這個家夥不知道怎麽想的,居然又不想當了,而且特戰隊總教官這麽高的職位,他居然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簡直當兒戲似的,這下好,那些瑣碎亂七八糟的事情,就又落到了阮煙羅的頭上,讓她這些天又忙又煩。
尤其是這幾天,是特戰隊一年一度招新兵的日子,忙得她幾乎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去看衛流都是好不容易才抽出時間的。
不過好在新兵的書面審核都差不多結束了,明天就是正式見面的日子,等到見了面,還有為期三個月的試訓,試訓合格了,才能正式進入特戰隊。
這個見面沒什麽重要的,但卻是每年的儀式,有些傳統還是要遵守的。
為了不給新隊員留下不好的印象,阮煙羅這天很早就睡了,第二天一大早就到了特戰隊的訓練場。
新兵們早已排列整齊等在了訓練場上,只等著阮煙羅的檢閱。
當阮煙羅站在新兵們面前,整過隊之後,負責新兵試訓的士官大聲說道:“自我介紹!”
“新兵張大海,特來報到!”
“新兵孫新哲,特來報到!”
按照順序,一個一個地報了過去,忽然之間,這一片威武雄壯的聲音之中,響起了一個與周圍格格不入的溫潤聲音。
“新兵衛流,特來向阮隊長報到。”
阮煙羅本來只是板著臉例行公事地聽著,聽到這一句,卻猛地張大了眼睛,一下子望了過去。
衛流,不會吧,是她聽錯了吧?
衛流不是學藝術的嗎?怎麽會來特戰隊?
可是,當她看到那個穿著一身作訓服,卻依然無損他天生的優雅與飄逸的男人,終於不得不信了。
衛流,真的,來了特戰隊。
這麽多天避著她,不肯見她,卻原來,要在這裡,好好地作弄她。
這個人,怎麽就這麽可惡?
阮煙羅覺得鼻子酸酸澀澀的,幾乎要哭出來了。
她強忍著,板著臉說道:“報到就報到,什麽向我報到,我要先警告你,如果試訓通不過,我是不會讓任何人進特戰隊的。”
“是,明白!”衛流聲音十分板正,而眼底的溫柔,卻像是一片無邊的海,早已將阮煙羅淹的沒頂。
阮煙羅極力想要收住臉上的笑容,可是怎麽收也收不住,終於嘴角不住的上揚上揚,在初秋微涼的空氣裡,上揚成一隻盛放的花。
……
呼呼,終於寫完了。
隨口說一下,西北某部是最強的,這個是真的。
幽靈這個代號,也是真的,在網上一百度就可以知道。
其他的就木有什麽了。
明天開凌煙番外,那個,真正意義上的番外,不會這麽長了,基本兩三章一個故事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