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老的目光終於不再看著梅纖纖的肚子，而是盯著梅纖纖的眼睛，慢慢說道：“在她生產的時候，她所在的船隨水波漂流，飄到了我們現在所在的位置，那時這裡就和現在一樣，有一朵巨大的藍色蓮花，靜靜地開放在水下。”

  “如果沒有天神眷顧，是不可能有花朵開在水下的，英雄的妻子發現了天神的指示，她舉起自己的孩子，向天神禱告道：我願讓我的孩子永久侍奉在天神的身邊，只求您保佑我的族人平安渡過此劫。說完話之後，她就親手將孩子放入水中，向著這朵神聖的藍蓮花沉了下去。”

  梅纖纖面色猛然煞白，一隻手撫上肚子，用力抓住了腹部的衣衫，把衣服都抓出一條一條的皺褶來。

  可是長老好像沒有看到一樣，仍是用那種平平板板的語氣述說道：“天神聽到了她的祈願，讓藍蓮花張開花瓣，收下了那個孩子，而湖中的凶獸不久之後就退去，我們的族人雖然死傷大半，但終究還是有人活了下來。而當我們渡過湖之後，我們發現了現在的土地，沒有人煙，雖然貧瘠了一些，卻沒有人會趕我們走，我們一代一代的繁衍下來，直至如今。”

  “而當初帶著我們的十個大英雄，其中的九個組成了長老會，傳達天神的旨意，繼續領導我們的族人，而那個舍棄了自己孩子的偉大女子，則被族人們奉為聖女，一直供奉到終老。”

  蠻族向來不太與其他國家往來，這段蠻族的歷史也是極少有人知道，聽過這些話，梅纖纖才知道為什麽蠻族的聖女會有那麽大的權限和那麽高的地位。

  按照長老的敘述推測，蠻族人最初渡湖的時間應該也是冬天，只是那時的湖水很大，沒有凍住，所以他們才會乘船而過，而現在一代一代的繁衍下來，聖湖因為地質原因變小，到了冬天結成了冰，所以才會演變成“寒月之夜，聖湖之上，女子有娠，現於冰台”。

  可是這些現在都不是她關注的重點，她只是撫著自己的腹部，死死盯著大長老。

  他是什麽意思？是要自己肚子裡的孩子嗎？

  雖然這個孩子並不是梅纖纖想要的，可是每個女人天生都會有一些母性，梅纖纖肚子裡的孩子已經有八個多月了，她不可能一點感情都沒有。

  無論怎麽樣，這都是她身上的一塊肉。

  勉強扯出笑意說道：“長老到底想說什麽，我不太明白。”

  長老雙手交叉撫胸，虔誠著向著冰面下的藍蓮花行了一個禮，抬起頭看著梅纖纖說道：“聖女當以一身之力護佑我天族全族，每當聖女將逝，蠻族全境水生異象，人起疫疾，唯有聖女以虔誠之心向天神貢獻血肉祭品，才可助我天族渡過此劫。”

  話說到這裡，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他們要的就是梅纖纖肚子裡的孩子，還要梅纖纖親手沉下去，才能成為蠻族的聖女。

  大長老說道：“我天族有聖藥，可助你平安產子，絕不傷及身體。外鄉人，我亦知你等與我天族習俗不同，因此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若你不願入我天族成為聖女，只需說明即可，你能於此時出現於此地，乃是天神指引，我等不會為難於你，只是這天族之地，你卻是呆不得了。我天族不歡迎對天神敬之人。”

  梅纖纖神情一跳，緊咬著唇，現出極為掙扎的神色。

  一邊，是蠻族聖女，是她做夢都不曾夢想過的權勢和地位，另一邊，則是已經在肚子裡呆了整整八個月的孩子。

  怎麽辦？她該如何選擇？

  留下孩子，她就會被趕出蠻族之境，以她的身份，離開蠻族，還有哪裡是她的容身之地？

  而如果舍了這個孩子，權力、地位、還有再次與南宮凌比肩的資格，就全都是唾手可得。

  所有的這些，只需要棄掉這個她原本就不想要的孩子而已。

  心中的天平幾乎沒有懸念地往一邊倒著，她轉動著眼睛，看了一眼莫存。

  莫存從剛才起就一直沒有說話，只是死死地盯著梅纖纖。

  看到梅纖纖看他，他紅了眼眶，用力地搖頭，嘶聲說道：“小姐，不要……”

  那是他的孩子，是他們的孩子，他曾經夢想過無數次，有一個家，有梅纖纖，有他們的孩子，一起平平安安快快活活地過一輩子。

  他是有能力的，有本事的，他一定能讓他們過得好。

  “小姐……不要……”莫存再次低低叫道，眼底通紅如同受傷的困獸，想求一條生路，卻四處碰壁，無路可逃。

  眼底一絲一縷泛上晶瑩的色澤。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但如今，他馬上就要失去他的孩子，再過一個多月，就可以降生在這個世界上，會成為他生命延續的孩子。

  梅纖纖目中滑過一絲不忍，莫存跟在她身邊十幾年了，從她還只是個小女孩的時候，莫存就跟在她的身邊，她知道這個奴才對她有非分之想，可是他從來都藏的很好，就算有時候她的做法讓他傷心，他也能極快地掩到心底裡去，一絲也不露出來。

  如此鮮明的懇求之色，她還是第一次在莫存的臉上看到。

  莫存已經說不出話了，對於梅纖纖，他從來都沒有資格去命令強求什麽，所以他只有求她。

  求你，不要舍棄掉這個孩子。

  求你，給他心底的感情，一條生路。

  梅纖纖抿了抿唇，用力轉過頭去。

  莫存繃在心底的那根弦嚓的一聲輕響，斷了。

  莫存隻覺得整個身體都軟了，就連脊背都沒辦法挺直。

  梅纖纖做出決定了，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樣，被舍棄的那個人，永遠都是他。

  莫存忽然笑了，咧開嘴，無聲的，開懷的笑了。

  那笑意像是一個走到絕望的人，再也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情緒來面對這世間，所以只能這麽笑一笑。

  笑意蔓延在冰涼的夜色裡，如一曲最悲涼的終曲，如此讓人心驚。

  給讀者的話:

  其實某妖不討厭莫存，他只不過是愛錯了人而已，只是依著梅纖纖的性子，他的愛情注定沒有好收場，但寫成這樣，還是覺得對他來說慘了點。今天有努力早點寫，應該還能再寫出來一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