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纖纖沒有看到莫存的笑，她已經轉過身去了，而且在心底默默地給自己做著建設。

  不是她想要舍棄這個孩子，而是她不得不這麽做。

  如果她留下這個孩子，蠻族人把他們趕出去，那他麽該到哪裡去安身？到時候她死了，莫存也一樣活不了，所以她這麽做，其實也是為了莫存好。

  有了這個理由，梅纖纖瞬間覺得心裡舒服多了，負罪感也沒有那麽強。

  她看向大長老說道：“入境隨俗，纖纖入了天族，便是想要從此成為天族一員的，不想有此際遇，雖然纖纖也舍不得肚子裡的孩子，可若是能對天族有所貢獻，想必這個孩子也是願意的。”

  大長老對於梅纖纖這番話並不感冒，反而皺了皺眉說道：“這是天神選去身邊永久侍奉的人，這孩子該感到無上榮光才是。”

  你才無上榮光，你全家才無上榮光！

  梅纖纖隻覺得這些蠻人的思維簡直不可理喻，強迫她殺了孩子，還說是無上榮光。

  可她此時是不可能和他們較真的，隻好點了點頭說道：“天神能選中我的孩子，是他的榮幸。”

  大長老終於滿意了，揮揮手說道：“準備儀式吧。”

  那些穿著寬大白袍的人終於紛紛動起手來，他們從來時乘的船上拿起一根根長長的鐵釺用力插在冰裡，然後展開大幅的白布，不一時，便將整個冰台都用布幔圍了起來，徹底隔斷了外面人的視線。

  而在冰台中心處，則又圍起了一圈布幔，除了九大長老和兩三個年老的女子以及梅纖纖之外，所有人都被擋在了兩層布幔之間。

  莫存被幾個蠻人控制著，但根本沒有掙扎的意願，他只是死氣沉沉地站著，一雙眼睛空洞失神，怔怔地看著眼前的布幔。

  布幔之中，大長老遞過一瓶藥水說道：“你把這個喝了吧，喝了之後，最多一刻鍾就會生產，這些幾個人都是經驗豐富的婦人，她們會保證聖女平安。”

  梅纖纖伸手接過藥，沒有任何猶豫，一仰頭就送進了口中。

  反正她早在剛才就做出了決定，而且想想之後馬上就要擁有的權勢地位，流掉一個孩子對她來說，根本不算什麽。

  大長老對梅纖纖的表現很滿意，因為他們聖女的選擇完全是看機緣，所以有很大的可能出現不是蠻族人的女子，這些女子只有真心想要加入他們，真心為族人祈福，才有成為聖女的資格，而梅纖纖這麽爽快地喝下藥水，用孩子祭祀天神，自然是足夠說明她的誠心的。

  因為這個舉動，大長老看梅纖纖的目光也和善了一些，叮囑那幾個婦人要精心伺候之後，就和其他的幾個長老一起退了出去。

  他們也是男人，聖女生產，他們是絕對不能看的，否則的話，可是對聖女大大的不敬。

  這種藥的效果確實很好，不過一刻鍾左右，布幔裡面開始傳來梅纖纖的痛吟聲。

  莫存聽到這聲音頭猛地一抬，雙拳握在一起，浮現出極度的痛苦之色。

  他的孩子，在本不該出生的時候，竟然就這樣被人硬生生的娘胎裡剝離出來。

  又過了片刻，便聽到梅纖纖猛然一聲大吼，緊隨著這聲叫聲過後，便傳出一聲小貓似的啼哭。

  莫存地拳頭攥地更緊，眼睛睜地連眼角都快要裂開了。

  孩子，他的孩子！

  布幔裡面，一個婦人抱著孩子，另兩個快手快腳地收拾好梅纖纖，一躬身說道：“請聖女獻祭，為族人祈福。”

  聽到這一聲呼喚，中心處的布幔立刻被人拉開了，梅纖纖抱著一個赤身果體，還滿身血跡的小小嬰孩，慢慢走了出來。

  除了看押著莫存的那幾個人之外，九大長老和身穿白袍的蠻人已經自動自發站成兩列，在梅纖纖身前形成了一個由人組成的通道，通道的盡頭，是冰台一個向內凹陷的缺口。

  “請聖女獻祭！”大長老帶頭屈身下跪，虔誠的敬禮，緊隨著大長老，所有人依次下跪，匍匐在梅纖纖腳下。

  梅纖纖臉上本來帶著剛剛生產後的疲倦，懷中抱著這個小小的生命，心頭也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滋味。可是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忽然間什麽都不重要了。

  這般被人敬仰的滋味，這般讓所有人臣服在腳下的滋味，是她做夢都想要擁有的。

  從她很小的時候起，她就一直在憧憬著，有一天和南宮凌一起站在這世間的最高處，接受萬人朝拜。

  如今這一幕終於實現了，只差一個南宮凌。可是她相信，南宮凌也不會太遠的，看看她現在的風采，這世間還有哪個女子，能比她更配站在南宮凌的身邊？

  唇邊綻出一抹笑意，揚起頭，慢慢地順著這條通道往前走去。

  冰台並不大，走到頭，也不過十余米，可就是這十幾米的距離，也極大地滿足了梅纖纖女王般的虛榮心態。

  到了那個凹陷邊，梅纖纖透過冰冷的湖水，可以一眼望到下方的巨大藍色蓮花。那花朵泛著幽幽的色澤，仿佛要把人吸下去一般，透著致命的魔力。

  梅纖纖慌忙眨了眨眼睛，不敢再看。

  她蹲下身，把手中那個因為過早來到世上，又因為寒冷凍的直哭的孩子，慢慢遞到凹陷上方。

  只要一松手，她就什麽都有了。梅纖纖在心裡拚命地對自己說，可是不知為何，那手卻始終松不開。

  在這樣的關頭，她心頭總算還有那麽一絲母性的善，在與她的欲念鬥爭著。

  “小姐，你不能這麽做，那也是你的孩子！”莫存終於再也忍不住，猛烈地掙動起來，嘶聲狂吼。

  那個孩子活著，是一條活生生的命！

  梅纖纖的手一抖，差點托不穩。

  “請聖女獻祭！”大長老的聲音威嚴而又帶著幾分威逼地響起，讓梅纖纖神經猛然一顫，想起如果她不舍棄這個孩子，會面臨怎麽樣的下場。

  看了一眼渾身血腥，紅通通像隻老鼠似的嬰孩，梅纖纖眼睛一閉，松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