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那是南宮敏的母家,當初他們聽了南宮敏的挑唆,剿了望山村去殺阮煙羅,事敗之後不僅不知收斂,反而點起大軍妄圖連南宮凌也一並殺了。對於這樣不識好歹的人,南宮凌自然不會留,而且他們動到阮煙羅頭上,本就已經犯了他的大忌,所以他毫不客氣地誅了朱家滿門。
只是朱家畢竟是南宮敏的外家,不僅有南宮敏這個公主在,還有其他的女兒在宮中為妃,南宮凌雖然將青陽郡的朱家一網打盡,但終究不可能將其他在外散在各地,並且沒有參與這事的人也一起殺乾淨。
但之後南宮凌也特意留意過了,朱家在宮裡的那個女兒位份很低,根本翻不起什麽浪花來,其他的人族人和朱家本家的關系也早就淡了,根本不會有報仇的心思,因此也就放任他們去了,沒有再趕盡殺絕。
可就是因為他看在南宮敏的面子上留了朱家一口氣,卻給別人帶來了無數機會。
當初阮煙羅在殷家村賞梅,被人潑了引熊的酒在身上,最後查出來就是朱家那個宮妃所為,而那宮妃一自盡,線索也就斷了,一直沒有查下去。
現在這小太監犯下這等弑君的大罪,居然又推到了朱家的頭上去。
真當朱家的人死了,家世敗了,就可以一直被拿出來當擋箭牌?
南宮凌勾著唇露個有些森涼的笑意。當初那件事情沒有查下去,是因往再往下查,不是牽扯到南宮敏,就是牽扯到太后,宮裡有那個勢力安排這件事情,最後還能逼得那宮妃自盡的,也就只有這兩個人。
南宮敏懷著孕,而且當年終究照看過他一場,太后更是救過他,讓他一直放在心上尊敬的,這兩個人查到哪個人身上,都是他所不願意的。
所以他隻好委屈了那條小魚,就讓那件事情從朱家的宮妃那裡斷掉,隻當是還了朱家的一個情。
可是那起子人,還真以為只要推出朱家來就是萬用萬靈的?看來他們是真的都忘了,他從來都不是好性子的,只是有那條小魚陪著,他的心思沒有放在朝政鬥爭上來,所以睜一隻眼閉一眼罷了。
但現在……
南宮凌唇角又往上勾了一點,眼底的寒意卻越深。
那條小魚已經不在了,他若不找些事情做,這世上這麽無聊,他呆著有什麽意思?
“弑君大罪,說一句朱家的人就結了?”南宮凌嘲諷說道:“我天曜的律法,什麽時候這麽寬松了?”
那太監胡全的臉上立刻現了驚恐之色,不管是哪朝哪代,最重的都是皇權,皇帝遇刺,是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只要有一絲半點的乾系,都絕不會放過。
只是太后宮裡和南宮凌向來親厚,他也習慣了南宮凌不管什麽事都會維護慈安宮的做派,所以根本不曾想過南宮凌會認真處理這件事情。
一時間一句話也不敢多說,只是往地上拚命叩著頭,哀求道:“皇上饒命,奴才實在不知。”
一邊叫著,一邊心裡還在疑惑,這藥是他親手上的,拿了不少活物來實驗,只要割破一個小口子就會斃命,而且是瞬息間的事情。
如今南宮凌被刺已經好一會兒了,還刺的那麽深,怎麽他就一點有事的感覺都沒有?
南宮凌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淡聲說道:“你不必懷疑,朕的確是中毒了。”
他這樣一個人,一但沒了想要的人,就連自己也不覺得有什麽好珍惜的,說自己中了毒,就好像在說一個不相乾的人一樣。
胡全立刻想要抬頭去看,脖子剛動了動,就硬生生地忍住了,他要是現在抬頭,那就等於說這毒是他下的,坐實了他和慈安宮太后的罪名。若真是這樣,就算南宮凌不處置他,太后也不會饒了他。
不過這個動作已經足夠南宮凌看到了。
他唇角一提,說道:“雖然中了毒,你選這毒也的確不算差,但是你們大概都忘了,朕幼時大病,是吃過老神仙給的藥的。”
胡全的身子猛的一顫,真是該死,他們真的是把這事都忘了。
不過這也與南宮凌的城府有關,他服過老神仙的藥之後,雖然這麽些年來沒聽說他中過毒,可也同樣沒聽說他不怕毒藥,所以他們理所當然的認為,這些見血封喉的毒藥,對他也是有作用的。
一招錯,招招錯,南宮凌偏偏就不怕這毒。
冷汗驟然滾滾而下,將衣衫都濕透了幾重。
南宮凌的匕首拔出來之後,血立刻就流了出來,隻說了這幾句話的工夫,就流的半個身子都紅了。
南宮凌也不在意,伸手抹了一點血在指尖上,淡然說道:“當年太后曾救了朕一命,朕一直感念在心,但如今,這一命是還給她了。”
胡全聽得這話身子陡然一顫,從心底裡發起了寒。
他一直在宮裡伺候,最知道一個人話裡的威力不在於聲音的高低,像南宮凌這樣平平靜靜的話,有時反而是最可怕的。
如南宮凌這樣的人,恩與怨都極為難得,只要他心裡還念著太后,只要還存著一絲介懷之心,就必然不會下殺手,可是此時這句話說出來,那就是割斷了與太后之間的最後一絲聯系。
只怕從此之後,他再不會顧著太后一分一毫了。
與這樣一個殺神對上,太后,真的有勝算嗎?
從慈安宮裡出來時候,他被太后許下的種種重利繞昏了頭,此時卻忍不住害怕起來,這一次,他恐怕是真的站錯了隊。
南宮凌定然早就知道太后安排了人要對他不利,他不閃不躲,生生受了這一刀,為的就是徹底斬斷他與太后之間最後一點關聯。
胡全猜對了一半,他不會知道南宮凌在看到那柄匕首時心裡的寒涼。
見血封喉的毒藥啊,太后居然真的拿這樣的東西來對付他,在那藍瑩瑩的光芒底下,越發顯得他以前那麽多年自以為是的親情與疼愛,是多麽滑稽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