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飯，琉璃習慣性的用帕子蹭蹭嘴，然後轉頭看向清荷，“知道雲太妃住哪兒嗎？”

  “聽說是淑香殿！”這件事兒，宮裡已經傳遍了，所以就算昨晚清荷沒去，也知道。

  她點點頭，“知道淑香殿在哪嗎？”

  “知道。”清荷突然反應過來，“你要……”

  沒有掩飾的承認，“我想去看看雲太妃。”

  清荷很是不解，“琉璃，你知不知道那個雲太妃是個瘋子，都瘋了好多年了，你去招惹個瘋子做什麽？再者說來，太后恨她恨得咬牙切齒，你去與她走得近，不是讓太后更加恨你麽！”

  琉璃無所謂的笑了笑，“難道現在太后就不恨我麽？”

  “……”清荷默了下，“可是……”

  “清荷，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她反問道。

  “什麽話？”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琉璃其實也不完全這麽想，雲太妃救過她，這就足以讓她惦記在心上了，“所以說，太后恨我，也恨雲太妃，某種角度來說，我和雲太妃是一條戰線上的，為什麽不能走近一點？”

  眨了眨眼，清荷有點不太明白，但還是覺得不妥，“不如先問過主子……”

  “清荷！”她喚了一聲，從凳子上跳了下來，已經徑自往門外去了，“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凡事都去請示主子，主子不得累死了！這種小事，我們自己做主就好了，別去讓主子煩心了！”

  她用爪子撥了撥，門便開了，然後大搖大擺的走出去。

  雨還在下，淅淅瀝瀝的，不過沒關系，反正宮裡多的是廊道屋簷，不淋雨應該是沒什麽問題的。

  唯一的問題是——淑香殿在哪？

  回過頭看去，她心裡有著百分之八十的把握。

  果然，清荷猶豫了下，到底是跟了出來，手裡還撐了一把傘，然後看著她，低聲咕噥道，“你要去，我隨你去，只不過不問主子，你也不問過皇上麽？”

  “他？”揚了揚眉，眼前閃過君無邪的臉，她笑了起來，“他更不用問！”

  許是因為下雨，也或許是因為昨天走水的事，路上的人倒不是很多，她難得能這樣大搖大擺的在路上走。

  清荷手裡握著油紙傘，跟在身後，看上去像是照顧著雪狐，實際上倒是她在領路的。

  走了有一盞茶的工夫，便停在了一處宮殿前，看上去雖然建築宏偉，卻顯得破落許多。

  到底是身價不同，住的地方……不過，總比冷宮強多了吧。

  跳上台階，到了門口想要進去的時候，外面有宮人攔下了，“幹什麽的？你是哪個宮裡的，來這裡做什麽！”

  這話明顯是對著她身後的清荷說的。

  “我……”清荷剛一開口，就看到琉璃上前一拍，門開了，閃身進去，“琉……雪狐！”

  她叫道，急急想要追進去。

  “慢著！”守門的人哪能讓她隨便進去，雖然眼睜睜看著那隻狐狸進去了，但也不能讓清荷跟過去，“幹什麽呢？”

  清荷緊盯著裡面，然後道，“兩位姐姐，奴婢是宣宜殿的宮女，專司照顧雪狐的，雪狐用完膳就出來走走，沒曾想走到了這裡，突然就進去了，還請兩位姐姐通融下，讓奴婢進去，不然的話……皇上下朝回來見不到雪狐，會怪罪下來的！”

  兩個宮女互相對望一眼，皇上對雪狐有多寵愛，大家也都是有所耳聞的，可是……

  猶豫了下，其中一人說，“你等著，我去尋了出來！”

  “這位姐姐，雪狐脾性古怪，若不是我去，只怕她不肯……”清荷生怕琉璃會遇到什麽意外，想要自己跟進去。

  孰料，這話卻惹得人家不高興了，“喲，你的意思是，這雪狐只有你伺候的了，我們這些人，是沾不得雪狐了？你比我們多一隻眼，還是少一個耳朵啊？！”

  “奴婢沒有這個意思……”

  “等著！”厲聲呵斥道，“不然的話，丟了也是你的責任，怪不到我們的頭上來！”

  清荷沒有辦法，隻得不吭聲了，眼睜睜看著那個人進去，也不知道琉璃在裡面怎麽樣了。

  琉璃鑽了進去，其實說是淑香殿，也不過跟普通的院落大差不差，規格上略大了些而已。

  裡面家具的新舊，成色的好次，甚至還比不上她住的宣宜殿。

  因為下著雨，所以天色本就暗，屋子裡潮濕而且陰鬱，又沒有點燈，莫名就透著幾分陰森可怖。

  進去，卻沒有看到雲太妃的身影，皺了皺眉環視一周，看到西邊有個小門，應該還有間屋子，便走了進去。

  一進門，發現這是臥房，燃著嫋嫋的熏香，不知道是什麽味道，很淡，但是卻又愈發詭異的感覺。

  雲太妃背對她坐著，面前放了一面桐花鏡，嘴裡輕聲的吟唱著那不知名的曲子，慢條斯理的梳著頭髮。

  她的頭髮或許是因為許多年沒有修剪過了，特別特別的長。

  之前在冷宮裡，是凌亂的堆在一起，所以也不覺得什麽，現在散開來，在背後就宛如黑色的瀑布，長至地面。

  對她的到來，雲太妃恍若未聞，繼續梳理著她的發絲，檀木梳緩慢的在黑色的發上劃過，偶爾會露出些許白發，到底是架不住歲月的催生啊！

  若是此刻陽光暖暖，笑容淺淡，合該是美人對鏡貼花黃的場景，可是現在，陰雨連綿，配上她哼唱的小曲，陰暗的光線，怎麽都覺得森寒的很。

  琉璃本來對雲太妃是沒有怯意的，可是這一刻，突然就有點害怕了，腳步縮了縮，下意識想往後退。

  看來，來看她還真不是時候，怎麽也應該選個陽光明媚的日子啊！

  就在她有一種想要調頭離開的衝動時，雲太妃慢慢的轉過頭來，已經洗乾淨的臉，顯得有幾分蒼白，長期的營養不良顯得是那麽的瘦弱。

  她的眼睛顯得愈發的大而深邃，目光落在了琉璃身上，莞爾一笑，那一瞬，琉璃有一種全身的毛發全都豎起來的感覺。

  終於明白為什麽冷宮可怖了，可怖的不是鬼神，而是那逼瘋人的無盡涼寂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