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的雨像要泄了似的往地面下著，我就這麽被困在了貝娜的車子裡，其實困住我的不是車子，是她對我的要求，我不是怕做她的擋箭牌，我怕的是人心難防……我已然知道與她糾纏的那個男人是什麽貨色，如果我答應她，就等於把自己往火坑裡推。

  這麽沉默了好一會兒，我終於開口對貝娜說道：“我不是救世主，你找別人吧。”

  “你不要拒絕的這麽乾脆，我就問你，我選擇和他結束這段關系，到底是對還是錯？”

  “當然是對的，但對錯，都和我沒關系，我既不是當事人，也不是利益既得者……我沒必要卷進你的是非裡面，來給我自己惹麻煩……你信麽，我其實是一個特別精明的人，精明的意思，就是精於算計，所以，你說什麽，我都不乾。”

  貝娜抬起了頭，她看著我，我也看著她，並給了她一個特別堅定的眼神，想以此打消她這個念頭，可是她卻向我回應了一個更堅定的眼神，然後說道：“當然和你有關系……當時他就質問我，你是不是我的新男朋友，要不然，我沒理由離開他……我既然已經動了離開的念頭，那肯定會選擇順勢而為，所以我就承認了……你自己想象，如果是普通關系，你也不會在那個時候陪我喝酒，更不會對他表現出那麽大的敵意……他本來就是半信半疑，你又不幫我，讓我去找別人，那不擺明了，我是在說謊嘛！……他一旦知道，我是在說謊，肯定會挖一個更大的陷阱，等著我去跳……我要是哪天真的想不開了，你也是元凶之一！……你說你是一個特別精明的人，我信……那我告訴你，我其實是一個特別脆弱，也特別容易想不開的人，你信嗎？”

  “我靠，我怎麽感覺這個鍋越來越大！……你心裡難道不知道，我陪你喝酒，是因為善良嗎？我壓根就沒多想。”

  “那就請你繼續善良下去吧。”

  “我……”

  “我就當你答應了……你先把這套衣服穿上。”

  說著，貝娜便從車後座拿出了一套衣服，看款式，和她身上穿著的，應該是情侶款……我下意識推開了她的手，然後說道：“不用這麽刻意吧！太刻意了，反而顯得假和做作。”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答應了？”

  我愣了好久，然後徹底仰躺在座椅上，說道：“我覺得，我應該盡快去買一份人生意外險，這段時間，真是邪門了！”

  ……

  將小吃車領回家後，我渾身已經被雨給濕透了，我洗了個熱水澡之後，便裹著被子躺在了床上，然後一動不動地看著天花板。

  我心裡想的最多的，倒不是幫貝娜假裝男朋友的事情，我還在為開超市的資金煩惱著，雖然趙琳給的十萬塊錢，讓這件事情具備了可能性，但終究還是差了很多……而這種狀態，才是最折磨人的，我因為這一線希望不肯放棄，可是想再往前走一步，也是難如登天。

  我打了一個噴嚏，又翻了一個身，然後順勢拿起了放在枕邊的手機，可說好給我發視頻聊天的唐檸，卻一直沒有動靜。

  她這一忙，竟然就忙了一個下午，也不知道是生意太好，還是把這件事情給忘記了。我自嘲地笑了笑，實際上，把借錢的重任寄托在唐檸這個小姑娘身上，是一種極其不靠譜的表現，我要借的可不是一萬兩萬，就算奶茶店生意再好，也不可能在短短幾天內，賺到這麽多。

  當放棄了跟唐檸借錢的想法後，這件事情的希望，又好像變得更渺茫了起來。

  ……

  傍晚的時候，天氣放晴了，雖然地面的坑窪裡面還有積水，但空氣已經不那麽潮濕，我站在樓下，一邊深呼吸，一邊往城市的最西面看去，那裡凝著一團非常大的火燒雲，它把下面的人工湖和快速路都染成了金黃色，乍一看，是很美！可是想到夜晚就要來臨，心裡又莫名覺得悲壯……

  這種悲壯，也是孤獨的一種表現形式，它讓我無法把自己和這座城市聯系起來，更無法對這座城市產生歸屬感，因為我已經離開漳州太久了……在這裡，我沒有朋友，也沒有愛人，所以每當夜晚來臨的時候，都會覺得無處可去。

  ……

  叫了一輛車，我先到了和貝娜事先約好的地方。

  我雖勉為其難的答應她了，但卻因為不知道是福是禍，而顯得有點抗拒。

  我在等著她的時候，一直在吸煙，以對抗心裡的孤獨和焦慮……沒辦法，我不可能把剛剛認識不久的貝娜當做是朋友，所以，就無法對她產生親近感，可我們偏偏要假裝成在一起的兩個人，這便是讓我覺得焦慮的地方。

  抽了兩支煙，貝娜終於來了，我向她問道：“不是說一起吃飯嘛，為什麽約在商場見面？”

  “商場也能吃飯，先給你買一套衣服，你穿的有點隨意了。”

  我下意識打量了貝娜一眼，她化了很精致的妝，並且穿了一件必須要好身材才能駕馭住的藍色短外套；褲子，應該也是精心挑選的，雖然我說不出來是什麽款式，但就是覺得和她的外套很搭；最奪目的，還要屬她的紅色手包，因為我認得是愛馬仕，愛馬仕可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

  仿佛是搖身一變，小學老師就成了有錢小姐……

  雖然我知道，這都是她的身份，但短時間內，還是覺得有點適應不了。

  “你幹嘛用這種目光看著我？”

  我回道：“你的穿著打扮，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誰呀？”

  “一個朋友。”

  我如此輕描淡寫的回答了貝娜，可是心裡卻不能自製地激蕩了一下，這個朋友，當然就是茶小清……這不怪我將她們聯系到一起，因為這一路走過來的二十多年，我也就隻認識了她們兩個有錢小姐，而且，都是在特殊場景中結識的，所以，她們在我的意識裡，也就有了共性。

  沒等貝娜好奇這個朋友是誰，我便又對她說道：“給你提點意見，你不能這麽打扮。”

  “有什麽問題嗎？”

  “你就差把人民幣幾個字寫在臉上了！你難道不知道他和你在一起，是圖你什麽嗎？……你別把他心裡貪婪的欲望勾引出來……你在他面前，表現得越普通越好，要不然他會嫉妒我的……你知道嫉妒這個東西有多可怕嘛，它會讓人變得喪心病狂！”

  貝娜愣了一下，回道：“我沒想那麽多。”

  “其實，你還是放不下他，你就是想在他心中留下一個光彩奪目的形象。”

  “我沒有。”

  說著，貝娜便打開了車子的後備箱，然後將手包連同戒指和手表一起扔了進去，並且戴上了近視眼鏡，頓時顯得不那麽富貴逼人，卻也多了一點知性美。

  這明明是我的提議，可是自己卻在貝娜的這番舉動中恍惚了，女人是不是都這個樣子？一旦決定放手，就絕不會拖泥帶水。

  應該是，因為那天在機場，茶小清就是這麽對我的；那天的場景，和現在極其相似，她的身邊也有另外一個男人，唯一的區別，只在於我扮演了兩個不同的角色，那一天，我是被放棄的那一個、今天，我幫著貝娜，去放棄別人。

  可我和喬喆不一樣，喬喆是個人渣，我卻是真心對茶小清的。

  她真的舍得，真的不會難過嗎？
  ……

  最終，我還是拒絕了貝娜要給我買衣服的提議，我覺得沒有必要，一切順其自然，自然會逼真……

  就在我們向目的地走著的時候，一直沒動靜的手機，忽然在我的口袋裡震動了起來；等了半天，唐檸終於給我發來了視頻聊天請求。

  接通後，她便用快樂的腔調對我說道：“余味，你猜猜我現在在哪兒？”

  “你身邊怎麽那多人？而且還都帶著行李。”

  唐檸將鏡頭一轉，我便看見了“漳州火車站”幾個大字，頓時驚訝地問道：“你來漳州了？”

  “對啊，剛下火車，你看，金燦也和我在一起呢。”

  “你們突然來漳州幹嘛，奶茶店能走的開嗎？”

  “最忙的時間段已經過去了，店裡招了一個店員，她一個人能應付的來……我就是想來看看你，也是受我姐所托。”

  “受你姐所托？”

  “她不放心你。”

  “我好著呢，她有什麽可不放心的。”

  這句話說出去之後，我才想起，自己因為心裡的怨氣，將唐果給拉進了黑名單，我是已經受夠她了，並拒絕再和她聯系，但沒有想到，她會讓唐檸來看我。

  唐檸又對我說道：“見面了再說吧，你給我一個地址，我和金燦去找你。”

  “呃……我現在有點事情，你們先找住的地方，等我忙完了，就過去找你們。”

  “好。”

  ……

  結束了和唐檸的通話，我便下意識加快了腳步，身邊的貝娜也跟著我加快了腳步，我以為會在第一時間見到喬喆，可是在我們進了商場後，卻遇到了貝娜的熟人……這兩個熟人，不是別人，正是她的親舅舅和舅媽，也就是在我媽學校做校長的那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