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大Ｇ在我和６號身邊停穩，首先從車上下來的人卻不是葉芷而是茶小清，我往車裡面看了看，葉芷已經醉倒在後座上了，想必今天晚上喝了不少酒，我倒不意外，畢竟今天是個好日子，真正讓我感到意外的反而是茶小清，在大家都把酒言歡的時候，她竟然滴酒不沾。

  茶小清先是看了看我，然後又看了看我身邊的６號，她看上去沒有什麽情緒上的波動，她只是對我說道：“正好你在這兒，替我把葉芷送上去吧。”

  “好。”

  這時，糊塗也從車上下來了，他很親熱的叫著茶小清，看樣子私下也已經相處過很多次了，但是對喝醉的葉芷確實置若罔聞。

  茶小清開著玩笑向他問道：“你媽媽喝醉了，你怎麽一點也不擔心呀？”

  “我媽說了，能喝醉也是一種福氣，好好睡一覺就好了……所以，你們快點把她扶回去睡覺吧。”

  茶小清笑了笑，然後又看了我一眼，我趕忙跑到車子的後門，將已經醉的不省人事的葉芷從裡面拉了出來，６號也想幫忙，但在她看清楚葉芷容貌的那一刻，又下意識縮回了自己的手，然後有些呆愣地看著葉芷……

  葉芷已經沒有辦法走路，茶小清和保姆合力穩住了葉芷，我這才順利將她背上，就在我準備往屋子裡走的時候，６號又突然對我說道：“我突然想起來還有點事情沒有辦，我先走了。”

  說完，沒等我回應，便頭也不回的開著車走了，相比於剛剛她對我的死纏爛打，這會兒簡直乾淨利落到讓人驚訝，但是我也沒有往深處去想，在我眼裡，她本來就是一個有點神經質且想到哪兒做到哪兒的女人。

  ……

  我將葉芷送到了她的臥室，茶小清便將我趕了出來，她自己留在房間裡替葉芷換了衣服，我就這麽站在客廳裡，一直等到她出來，然後相對無言。

  直到糊塗和我抱怨，我才想起來自己來這裡，是為了帶他去外灘走走，我終於開口對茶小清說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一起陪糊塗去外灘走走吧，這會兒正是熱鬧的時候。”

  “走吧。”

  ……

  我們步行著往外灘走去，糊塗非要走在我們兩個人中間，他一隻手牽著我，一隻手牽著茶小清，好似他就是我們的孩子……這一刻，我終於知道他為什麽不喜歡和葉芷在一起了，因為葉芷從來都沒有給過他這樣的感覺，葉芷就這麽獨自帶著他，既不去找那個叫米高的男人，也不交新的男朋友；有時候我也會想，她到底經歷了什麽樣的創傷，才會對感情如此失望，說是失望，也是一種自我保護，或者，她是真的已經放下了男女之間的感情，她所追求的，是一種更高級的人生境界。

  我不了解她，所以只能猜測，但茶小清一定比我更了解她。

  ……

  我給糊塗買了一個泡泡機，讓他玩的時候不要離開我的視線，然後我便和茶小清站在護欄旁聊了起來，我先開口對她說道：“今天是個好日子，你怎麽沒有跟著她們喝一點？”

  “我也挺想喝的，可是我吃了頭孢，嗓子有點發炎。”

  “頭孢就酒，說走就走。”

  “你還是那麽喜歡尬聊嗎？”

  “我覺得自己挺幽默的，你是因為看我不舒服，所以才戳不到你的笑點。”

  “你想太多了，我可沒有看你不舒服。”

  我笑了笑，然後在一陣沉吟之後，又轉移了話題說道：“真的沒有想到，你會是可可公司的幕後老板之一，你做了這麽多，就是在等這一天吧？”

  茶小清搖了搖頭，回道：“對我來說，這只是一個階段性的勝利，我還有更高的目標，但是對你來說，卻已經是終點了……我聽可可說，你拿了分紅的錢後，就準備過一種養老的生活。”

  “對我來說，人生是一條極其漫長的路，在我感到累的時候，我想停下來歇一歇……現在社會變了，女人比男人更有夢想，也比男人更清醒，我真心希望你和可可還有葉芷，就像齊頭並進的三駕馬車，互幫互助，也互相成就，未來一定是屬於你們的。”

  “今天我們在飯桌上聊到了你，我們三個人都覺得你是一個非常有才華的男人。”

  我看著茶小清，心裡五味雜陳。

  這時，茶小清又對我說道：“才華是一把雙刃劍，它給了你別人無法企及的靈感，可是也會把你變得極其敏感，據我所知，有才華的人，多少都有抑鬱的傾向……”

  “我得抑鬱症和我是什麽樣的人並沒有關系，是我經歷的這些事情，讓我對這個世界失去了信心，其實我也想努力的去改變，可是結果，我既沒能留住唐果，也沒能保住茶余飯後……而你，更是我一輩子的遺憾，貝娜終究也是被我辜負了……我什麽都想抓住，什麽都不想失去，可是當我站在黑暗中回頭去看的時候，我的身後早就空無一人……”

  “茶余飯後雖然沒有了，但是卻有了更好的新公司……”

  “是，可可如日中天，新公司節節攀升，作為受益者之一，我是應該感到高興的……但是，當我靜下來的時候，我又會問自己，在這個過程中，我到底扮演了什麽角色……其實，我就是一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傻子……我覺得我那所謂的才華，面對你的聰明，根本就不值一提。”

  說完，我轉身面對著江面，然後給自己點了一支煙，我心裡知道，說這些牢騷話已經沒有什麽意義，但是就像六號說的那樣，說出來一定會比憋在心裡要更好，因為人的容量是有限的，負面情緒太多，總會有因為撐不住而爆炸的那一天。

  “對不起……”

  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直對茶小清心存愧疚的我，竟然聽到茶小清和我說對不起，她明明沒有喝醉，我轉身看著她，她避開了我的目光，也就是在這一瞬間，迎面而來的江風吹亂了她的頭髮。

  “對不起……是我用力過猛，是我放大了自己對你的恨意……經歷了這麽多事情之後，尤其是我們能像從前一樣在一起聊天的時候，我發現自己並沒有那麽恨你。”

  我看著茶小清，心裡感慨萬千，許久之後，我才強顏笑了笑，說道：“我也不恨你。”

  我不知道此刻的茶小清是什麽心情，她的頭髮被風吹得太亂了，但我們已經不是面對面，我根本看不到她的表情，所以，我沒有辦法根據表情去判斷她的心情。

  “小清，你看著我……”

  我已經很久沒有對茶小清這麽主動過了，可是不遠處的糊塗卻根本不解風情，他拿著泡泡機，一邊從我和茶小清身邊跑過，一邊大喊大叫：“乾爸、乾媽……你們看我吹得泡泡好漂亮……你們也一起來玩啊……我給你們吹一個這個世界上最大、最大的泡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