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想到趙汗青開口就和我要兩千萬，他那胸有成竹的樣子，就好像我的錢是風刮來的，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別說這筆錢還沒到手，就算到手了，也是我拿命在無人區拚出來的，我為什麽要拿出其中的五分之一去替他的夢想買單？他是和貝娜結婚了，但是他並不能因此就等同於貝娜在我心中的位置。

  我不想給他這筆錢，發自內心的不想給，相比於他開口要錢的行為，我更厭惡的是他那完全不加掩飾的野心。

  基於這種的心情，我終於在喝了一口水之後對他說道：“我沒有研究過線上教育這個項目，所以是好是壞，我都沒有發言權，但是關於創業，我還是有些發言權的……我覺得你不應該把創業的起點設定的太高，因為你之前並沒有創業的經驗……我身邊有創業成功的例子，唐檸和金燦你應該認識，他們最早是在鼓浪嶼開了一個賣奶茶的小鋪子，加上唐檸和金燦，真正在店裡做事情的只有三個人……這一年裡，他們慢慢發展隊伍，強化現有的產品線，搭建品牌，每一步都經歷了一個漫長的過程，並且在這個過程中積累了足夠的管理經驗，營銷經驗，品牌經驗，最後才接納了投資，以品牌化的意識來經營擴大……他們的每一步都走的很穩……試想，他們如果剛開始創業就接納了龐大的資金，建立了龐大的團隊，你覺得對於沒有任何經驗的他們來說，能應付的來嗎？”

  趙汗青看著我，半晌說道：“線上教育和線下開奶茶店完全就是兩碼事情，線上講究的是搶佔先機，這點你應該最有體會，如果可可不是在直播帶貨行業搶佔了先機，她能有現在的輝煌嗎？”

  “在外人看來，她是搶佔了先機，但事實是，在進入直播帶貨行業之前，她已經在直播行業待了三年，這才有了粉絲基礎，而且後來她又和我們一起去了無人區，在裡面千錘百煉……”

  趙汗青笑著打斷了我說道：“余味兄弟，我是來和你借錢的，怎麽就演變成了商業辯論了？”

  我心裡的不適感越來越強烈，我決定把自己心裡最直觀的想法說出來，我和趙汗青對視著說道：“不好意思，這筆錢我沒有辦法借給你。”

  趙汗青並沒有表現出失落的情緒，他向我問道：“你是不看好我這個項目，還是覺得數額太大？”

  “都有。”

  “那你能理解我現在的心情嗎？……你和娜娜在一起生活過，你應該知道她的生活品質，我急著做一番事業出來，就是因為不想讓她跟著我受苦。”

  “據我所知，她是可以吃苦的，她真正想要的，是精神上的快樂和滿足。”

  “有錢的時候，當然會去追求精神上的快樂……沒錢的時候，人的想法是會變的……你還是不夠了解娜娜。”

  我沒有接趙汗青的話，我又端起杯子喝了一杯白開水，繼而轉頭看向了窗外，窗外燈光閃轉，把這座城市裝扮的極其好看，也粉飾了無數醜陋的人性，似乎這個世界上總有那麽一群不勞而獲的人，他們也總能為他們的不勞而獲找到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這時，趙汗青又開口對我說道：“我用這種方式來找你，確實是有點冒犯了，你不用急著給我答覆……我下個星期再來上海找你。”

  我終於不耐煩，我皺著眉頭，回道：“話說到這個份上，你還不明白嗎，我不想做這個濫好人，我和你的人生是割裂的，我們的交情還沒有好到可以讓我隨隨便便就拿出兩千萬來給你創業……你更不能把貝娜當成你來借錢的理由，這非常不尊重她，也不尊重你們之間的這段感情。”

  趙汗青沒有因為我的這番難聽話而生氣，他反而笑了笑對我說道：“我知道，你說的都是對的，所以下次來上海，我一定帶一個你能接受的理由跟你見面……這次，算我打擾了。”

  說完，趙汗青便在我的注視下離開了茶樓，隻留下滿臉錯愕之色的我在原地坐了很久。

  半晌，我才反應過來，他留給我的是一句不是威脅卻勝似威脅的話。

  如果，他真的能讓貝娜幸福的生活下去，這兩千萬我會借給他，可是從他的野心以及行事風格來看，貝娜很可能只是他的一個跳板，本質上他和喬喆是一類人，但他比喬喆要更高明，更懂得隱忍。

  正是因為看透了趙汗青的這一點，我心裡對貝娜的歉疚感便更重了。

  ……

  捧著原本準備送給茶小清的鬱金香，我漫無目的走在街頭，我不是不想去找茶小清，可今天是她春風得意的日子，她好不容易因為融資成功而開心一場，我不想把自己的壞心情帶給她。

  足足走了兩條街，我才在街邊的長椅上坐了下來，思前想後，我還是給貝娜的舅舅打了一個電話。

  他在片刻之後接通，在他接通後，我反而沉默了，我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和他說這件事情，最後，是他先開口問道：“有事嗎，余味？”

  “舅舅，有件事情我想和你聊一下。”

  “你找我當然是有事情要說……男人就應當爽快，有什麽想說的就說吧，不用吞吞吐吐的。”

  “剛剛趙汗青來找我了。”

  “他找你不稀奇，是不是問你借錢了？”

  “嗯。”

  “借多少？”

  “兩千萬。”

  “這胃口！聽著都嚇人。”稍稍停了停，他又向我問道：“你答應借了？”

  “沒有，我不喜歡他利用我對娜娜的愧疚感來實現自己的目的，這對娜娜不尊重，也是對他們這段感情的不尊重。”

  “算你清醒，你不借就對了。”

  一陣沉吟之後，我才開口說道：“舅舅……我這邊確實賺了一大筆錢，我對娜娜也確實是有愧疚……我是這麽想的，這兩千萬我願意給，但是不能給娜娜，更不能給趙汗青……這筆錢，我想用娜娜的名字存到銀行，存單交給你保管……如果趙汗青真的能給娜娜幸福，這筆錢等娜娜到四十歲那天你再給她……如果中間他們的感情破裂，甚至是離婚，你就在娜娜離婚後，把這筆錢給娜娜……這些錢夠她花一輩子了。”

  貝娜的舅舅陷入到了沉默中，我不知道他因為什麽而沉默，但我知道他是這個世界上為數不多真心為貝娜著想的人，所以，他不會拒絕這筆錢。

  卻不想，片刻之後，他卻開口對我說道：“余味，舅舅知道你是個重情義的男人，但是舅舅不會幫你做件事情，也不建議你拿兩千萬來給娜娜創造出一個舒適區……我還是那句話，你們離婚了就是離婚了，你們之間不應該再有什麽亂七八糟的聯系……娜娜已經是個成年人，最近家裡又出了這麽大的事情，她也該成熟了……所以，她必須要為自己做的所有選擇負責，而不是讓別人為她的選擇負責……你聽舅舅一句勸，娜娜這邊你就不要管了，你現在最應該做的，是過好你自己的生活……舅舅祝你事業上能夠再攀高峰，也希望你能找到一份成熟、理性的愛情……你是個善良的人，舅舅是真心祝福你。”

  我的心裡百感交集，可是卻不能用語言表達出來……

  我在想，如果我們都能活得像舅舅這麽明白，也許就沒有那麽多的愛恨情仇了。

  我的沉默中，舅舅又開口對我說道：“余味，如果你真的想補償娜娜，你就把她之前養的那條狗送回來吧……聽你舅媽說，今天一天她都對著那條狗的照片發呆，飯也沒怎麽好好吃……如果她對你還有感情，我覺得那條狗應該是她心裡唯一的寄托了。”

  我心中一痛，更不知道該怎麽去回答了，就在昨天夜裡，我親手把魚乾埋在了一個已經荒廢的人工湖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