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和老余的通話，我沒有立即回到正在狂歡的人群中，我就看著那些在腳下起起伏伏的海浪，然後腦子裡莫名浮現出了明天可能會出現的一些場景：老余一定會因為我的那輛車而得到他想要的風光；我媽也會借機告訴所有人，她兒子如今出息了；貝娜的家人多半是高興的，在他們心中，一直把我當成是準女婿，說是讓我回去參加生日宴，其實是想看看我和貝娜之間到底進展到什麽程度了；至於貝娜，她一定很傷心吧，至於原因，無需多說，是我辜負了她。

  最後，我又想到了趙汗青，如果，他真的像自己說的那樣，借著生日宴會和貝娜求婚，那得讓多少人驚掉下巴！

  如此看來，這真是一場暗潮洶湧的生日宴會，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算盤和堅持，到時候，就看矛盾以什麽方式爆發了。

  最好的結果，當然是貝娜能接受趙汗青的求婚，這樣，我就可以全身而退，貝娜和她的家人也能因此保全面子；但這個好結果，只是相對的，我媽失去了貝娜這個理想中的好兒媳婦，肯定會著急上火，免不了又要和我胡攪蠻纏。

  其實我是不該回去的，可是已經嘴快答應了老余，所以明知是刀山火海，還是得走一趟。

  “唉”！
  此時此刻，只能歎息一聲來表達自己的後悔了。

  ……

  “你愁眉苦臉的在想什麽呢？”

  我回過神，站在我身旁的人是茶小清，她已經背上了自己的挎包，一副要先走的樣子。

  我坦誠回道：“還真有一點煩心的事情，你是準備走了嗎？”

  “嗯，這次的直播帶貨做的這麽成功，公司也算是找到了突破口，所以我打算趁熱打鐵，跟魏叔去一趟廣州，那邊有很多做化妝品的公司，這對可可來說才是最有價值的商品，我看有沒有機會找幾個好的合作廠家……另外，我並不滿足於做別人的產品，如果有可能的話，我想有自己的品牌，實現自產自銷的同時，也能在我們的體系內形成一個完整的產業鏈，這樣才能把利潤牢牢控制在我們自己手上。”

  “想法很好，但這步子會不會邁的太大了？”

  “市場瞬息萬變，多領先別人一步，被超越的可能性就會少一分，我不覺得步子邁大了……以後，業務拓展上的事情，我都會親力親為，你放心吧，我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情。”

  稍稍停了停，茶小清又試探著對我說道：“這次是魏叔專程帶我去化妝品行業的龍頭企業參觀學習，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看看？”

  “現在就走？”

  “我和魏叔約了十點半在機場見面，他特別忙，只能我們去遷就他的時間。”

  我面露難色，最後還是搖了搖頭對她說道：“我走不了，因為明天一早就得回漳州……本來，我還想問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漳州呢。”

  “回漳州？”

  “嗯，明天是貝娜她爸五十歲生日，本來我是不想回去的，可是我爸這人做事太不靠譜，他竟然借著幫忙訂酒店的名義，背後拿了人家三萬塊錢回扣……我得把這錢給還回去，要不然心裡過意不去……另外，他們家確實幫過我們家很多忙，既然點名讓我去參加了，我要是不回去，實在是顯得太沒有人情味。”

  茶小清看著我，我選擇了回避她的目光。

  “他們讓你回去，是想看看你和貝娜發展到什麽程度了吧？”

  茶小清的質問，真的是一針見血，我雖感到惶恐，但不代表我想隱瞞，於是點頭回道：“我也是這麽想的，所以，才想問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

  茶小清的目光依舊直視著我，她沒有立即給我答案，卻從自己的包裡拿出了手機，然後撥打了一個電話，因為我們靠得很近，當電話那頭的人開始說話的時候，我便聽出來是魏叔。

  茶小清對他說道：“叔叔，我今天不能跟你去廣州了，延後到明天晚上吧。”

  “這不都是提前說好的事情嘛，怎麽又變卦了？”

  “我有一件比這個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這可是你的事業，我都跟廠方那邊約好了……”

  一陣海風吹過來，魏叔又說了什麽，我便聽得不那麽清楚了，但是茶小清的態度我卻看得很清楚。魏叔向來寵愛她，她一旦堅持了，魏叔即便有千般無奈，也只能選擇順從她，所以在茶小清掛掉電話的那一刻，我便意識到，我剛剛設想的那些明天可能會出現的畫面，又多了一個變故。

  茶小清必然是要跟我一起去的。

  至於我的心情，除了有一絲惆悵，更多的是高興，因為我又一次在茶小清的選擇中，看到了她對這段感情的重視，她此刻拿出來的，可是要千裡走單騎的氣勢。

  這就是茶小清讓人喜歡的地方，一旦認定，舍我其誰。

  ……

  慶功宴結束的時候，已經是深夜的十一點半，那些酒量不太好的同事，早早就回客棧休息了，堅持到最後的，也都已經東倒西歪；反而，我因為克制，一直將清醒保持到了慶功宴結束。

  這個夜晚，金燦和唐檸也沒有留在福州過夜，他們在福州吃完晚飯之後，便把雙方的家長帶到了島上，並且安排了住處；也多虧金燦回來了，要不然真沒人幫我把這些喝醉的同事們給安頓好。

  ……

  終於閑下來後，我和金燦坐在了奶茶店門口的休閑椅上，我給他遞了一支煙，然後向他問道：“雙方的家長談的怎麽樣？”

  “挺好的，唐檸她爸媽都是很明事理的父母，只是讓我好好照顧唐檸，沒提什麽其他要求……反而是我爸媽主動跟他們提了買房子的事情，我爸媽的意思是，他們出錢給我們交個首付，剩下來的貸款，我和唐檸還。”

  我笑了笑說道：“還真是沒繞過買房子這個話題啊！”

  “嗯，我爸媽不想我委屈了唐檸，其實他們願意拿首付的錢，已經很吃力了，你也知道廈門的房價有多高。”

  “這事兒好辦，我這邊有不少閑錢，你回頭給你爸媽，讓他們把首付交了。”

  “太多了……”

  金燦的話還沒有說完，我便打斷了：“咱們是兄弟，你千萬不要跟我說見外的話……這年頭，所有人都向錢看，什麽感情都淡薄，但是在無人區，陪我到最後，一起去面對死亡的人，只有你一個……這種感情，我不願意用錢去衡量……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和唐檸好好在一起，你不能委屈她，也不要給自己家裡增加負擔……我更希望，咱們這種生死之交的感情，能夠維持到我們有一個人先離開這個世界的那一天……這個世界上，得有一個能讓我不世俗的人，我才不會把自己看得太低。”

  說著，我便從包裡拿出了一張銀行卡，又遞到金燦手上說道：“我明天要去一趟漳州，不能和你一起到銀行轉帳，這張卡，你拿著吧，裡面有八十萬，可以直接到售樓部去刷，如果不夠的話，你告訴我，我再幫你想辦法。”

  “好，這個人情我記住了，這些錢我會慢慢還給你的。”

  “咱們之間不談人情。”

  說完我拍了拍金燦的肩膀，然後便將目光放到了一片漆黑的海面上……這八十萬，是目前為止，我最後剩下的一點積蓄，給了金燦，意味著未來一段時間，我可能會在經濟上失去保障，但是我心裡卻一點也不後悔，我覺得人生中需要這樣一個朋友，他的存在，會讓我覺得自己不單單是一個只會賺錢的機器，我是一個重感情的人，我願意付出，也願意為了這樣一個朋友，視金錢如糞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