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大概也沒有想到，劉霖會全盤否定我成立網紅經紀事業部的計劃，我們在會議上表現出的對立，是絕對沒有任何調解空間的，這就讓她感到很為難：我是把她推到現在這個位置的人，但劉霖卻能幫她飛的更高，否定了我，意味著忘恩負義；否定了劉霖則顯得不識時務。

  可可用手指按著太陽穴，片刻之後，終於在我和劉霖的注視下說道：“你們有這麽大的分歧，更加證明這是一件決定了公司發展方向的大事情，我不能拍拍腦袋就把決定做了……你們給我兩天時間吧，我再聽聽別人的意見，兩天以後，我們還是這個時間點來開會，然後把這件事情給徹底確定下來，你們看，行嗎？”

  我當然知道可可這是為了不傷害到我們兩個人的面子，用的拖延法，這兩天時間，無論她決定用誰的方案，都會私下給另外一個人做工作，這是做領導慣用的伎倆，從這點來說，她也是得到成長了。

  我和劉霖不可能在這個場合駁她面子，盡管心裡有一萬個不願意，但還是點頭選擇了同意。

  ……

  到了吃午飯的時間，可可特意把我叫到了公司附近的一個餐廳裡，我們相對而坐，我已經大概猜到了她的心思，所以在她看著我的時候，我則看著窗外被雨水給淋濕的世界，這是我來上海後，下的第一場雨。我不知道上海的氣候和廈門是不是有共通的地方，如果是廈門，這場雨過後，真正的夏天就要來了……

  我脫掉了身上的外套，這才看著可可，然後笑了笑對她說道：“你不用覺得為難，也不要怕我說你忘恩負義，待會兒吃完飯，你就去告訴劉霖，你決定用他提出的方案，來建設網紅經紀事業部。”

  “我知道他是想結黨營私，而且挖那些已經有流量的網紅，會給公司增加很大的經濟負擔，我雖然能賺錢，但在沒有融資之前，也經不住這麽揮霍。”

  “你在這個時候能保持清醒，就證明你已經是一個合格的老板了……你就按照我說的去做吧，劉霖這個人對你來說，還有很大的利用價值，這個時候不適合和他翻臉，要不然你之前在他身上的投入就等於全部白費了。”

  “那你怎麽辦？”

  “你不用管我怎麽辦，你該做的，就是在我們之間做好平衡，這才是真正的馭人之術。”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別到時候說我把你叫到上海，卻沒有給你足夠的支持……不過話說回來，如果你連網紅經紀事業部都沒能拿下來，你後面該做什麽呢？難不成真的要給我端茶倒水一輩子嗎？”

  “不至於……飯菜都上來了，你趕緊趁熱吃。”

  可可滿是疑惑地看了我一眼，但也沒有再多問，從她輕松了很多的表情來看，這才是她真正想要的結果，她內心肯定是支持我的，但是對現在的她來說，劉霖顯然更有利用價值。別忘了，像她這樣的網紅，得到官方的肯定，比融資幾個億都要來得更有好處，她分得清楚誰輕誰重；如果劉霖真的能幫她做成這件事情，她也將成為史上第一個得到官方認可的女網紅，就這個噱頭，已經價值千金，而那些想整她的人也會因此而忌憚，畢竟官方給出的結論，可不是能夠輕易被質疑的。

  ……

  吃過飯，回到公司，可可就把劉霖叫到了自己的辦公室，談了片刻之後，劉霖便以勝利者的姿走出了辦公室，他來到我的身邊，洋洋對我說道：“余助理，我很認可你想為公司做貢獻的精神，但是老板更認可我提出來的方案，所以網紅經紀事業部成立的事宜，後面就由我來安排了。”

  “除了恭喜，我還能說什麽呢？”

  這時，劉霖又壓低了聲音，恨恨對我說道：“跟我鬥，你還嫩了點。”

  我依舊笑臉：“都是在為同一個老板做事情，為什麽要鬥呢？……劉總，務必賞個臉，今天晚上我請你吃飯，咱們針對成立網紅經紀事業部的事情再好好聊聊……你不要誤會，這次我純粹是抱著學習的態度和你聊，你就當是提攜後輩，讓我知道自己到底錯在哪兒，以後做事情之前才會有考量，有顧慮。”

  劉霖以為我在釋放投靠的信號，他半信半疑看了我一眼之後，說道：“一起吃飯沒有問題，都是為了一個老板做事，提攜之類的話就不要說了，省得別人說我結黨營私。”

  “說的是，說的是。”

  ……

  劉霖走後，我便獨自去走廊點了一支煙，我覺得心口有些悶，想找人傾訴幾句，可是這偌大的公司裡，卻沒有一個能當朋友的；說起來，我也是個夠奇怪的人了，這些朝夕相處的同事，我統統都不願意交心，卻偏偏願意和趙師傅這樣的“江湖騙子”做朋友，就是他教會了我示弱這個道理，今天是派上用場了，要是放在以前，劉霖這麽欺負到我的頭上，我肯定會要他好看，至少言語上得給自己找個痛快。

  ……

  還沒到下班時間，可可便離開了公司，走之前，她和我交代了下，說是要去廈門領那個“先進青年”的獎，順便也去做潘甜甜的思想工作，讓她加入到這個公司，她還問我，有沒有什麽話，是需要她幫我轉達給貝娜的。我覺得她很無聊，就算真有什麽話，我也不會讓她去轉達，從情感方面來說，我希望能越簡單越好，最好大家能相安無事，哪怕最後相忘於江湖，也不要再有什麽波折和誤解。

  ……

  下班後，我和劉霖坐同一部電梯離開了公司，看其他同事都散了，我便停下了腳步，然後對劉霖說道：“劉總，飯就不吃了，簡單跟你說兩句……網紅經紀事業部，我是絕對不會放棄的，希望你能高抬貴手，把這個機會讓給我。”

  劉霖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又皺著眉頭問道：“你是在耍我？”

  “在你面前耍這個字真是不敢當……我也不跟你繞彎子了，我就問你一句，公司租這個辦公場地，你到底從中撈了多少好處？……看著我的眼睛說。”

  說完，我便直視劉霖，他下意識有一個眼神的閃躲，但轉瞬便恢復了鎮定，然後對我說道：“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我幫公司做事情，你竟然在說我從中撈好處！”

  “我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這兩天，可可一直在和我聊財務的問題，她表示公司最近的資金壓力太大，整個公司都在靠她一個人養活；說起來，也真是夠難為她的，她就是一個一路從底層跌跌撞撞走到今天的小女人，她想做一個公司，來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得到社會的認可，出於信任，她找了你來做公司的總經理，而且給你開出了最豐厚的條件……你呢，你是怎麽回報她的？……你把一個市場價２００多萬的房子，以一年４８０萬的價格租給了公司，還美其名曰是從你朋友那兒拿到的友情價……你的心還能更黑一點嗎？”

  劉霖的臉色鐵青，他做夢也沒有想到，我竟然可以細膩到去調查這棟辦公樓的租賃行情。

  “你不承認也沒關系，我會把這件事情上報給可可，讓她自己去調查，你到底有沒有從中吃回扣……劉霖，你別仗著自己手上有可可能用得著的資源就為所欲為，這事兒不捅開就算了，一旦捅開了，就算她再需要你，也不會容忍你把她當成傻子一樣去玩弄……”

  “你到底想怎樣？”

  “我的要求很簡單，要麽就大家一起糊塗，要麽有一筆算一筆，我們都給掰扯的明明白白。”

  說完，我點上一支煙，然後不動聲色的看著劉霖……

  這個時候說起“糊塗”這個詞兒，我忽然理解了葉芷為什麽會給自己的孩子起這樣一個小名，有時候糊塗一點兒，真的可以避免很多矛盾和爭端。

  “劉總，話都說到這個份上，還不能做決定嗎？”

  “你到底是什麽來頭？”

  我深吸了一口煙，這才眯著眼睛回道：“如果你真的喜歡可可，你就會調查清楚，她是怎麽走到今天這個位置的……我叫余味，雖然已經過氣兒了，但是網上應該還能找到我和他一起去無人區的資料。”

  一陣時間極長的沉默之後，劉霖終於開口對我說道：“租房的事情，你就爛在肚子裡吧，網紅經紀事業部，我可以給你。”

  “好咧，謝謝劉總高風亮節，我一定會好好珍惜這個機會，回報公司，回報劉總的。”

  “真是會咬人的狗，不叫喚。”

  劉霖留下這句罵人的話後，便轉身向停車場走去，我則一副無所謂的神態，我太清楚自己是為了什麽來上海的了。實現“財務自由”任重而道遠，這裡面難免有是非，有爭鬥，有爾虞我詐。

  ……

  將手上的煙頭扔進了垃圾箱，我便轉身往地鐵站走去，我想去外灘轉轉，也想把我擺攤套圈的小事業給繼續進行下去，如果還能遇見葉芷就更好了，她是我在上海唯一能說話的人，因為痛苦是我們身上的共性……我還想見見她的兒子糊塗，那小子可有意思了，三言兩語，就能讓我忘記苦悶，想必，葉芷正是因為有他相伴，才會放棄在那傷人的愛情世界裡苦求一個結果吧……也許，現在的她真的已經都放下了，之所以去外灘，是因為習慣，是因為糊塗需要這樣一個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