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的冷氣在“呼呼”往外吹著，我沒有因為貝娜她媽的慌亂，而亂了自己的節奏，我找到遙控器，將冷氣開小了一些，然後才開口對貝娜她媽說道：“媽，你能不能把事情的起因好好和我講一講，我和你一起想辦法，你應該也知道，最好的解決辦法肯定不是我帶著娜娜去逃避，爸更不可能在外面躲一輩子，既然有人存心整爸，那咱們就找到矛盾的源頭，再慢慢梳理。”

  卻不想，貝娜她媽很是堅決地搖頭對我說道：“女婿，你聽媽的，你帶娜娜走就好，這件事情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你卷進來，娜娜以後總要有人照顧的，她從小性格就不獨立，她身邊得有這麽一個人陪著她一起去面對，我和她爸出了事情，她能依靠的，就只剩下你了。”

  “媽，我從來沒有做過什麽違法亂紀的事情，我不怕。”

  “算媽求你了，你帶著娜娜走的越遠越好，這不是你能幫上忙的事情。”

  貝娜她媽愈發的激動，她剛做完手術，我怕她動到傷口，只能以最大的耐心安撫道：“媽，你別激動，你要覺得這件事情我幫不上忙，我就不問了，我會帶著娜娜去上海的……”

  稍稍停了停，我又說道：“你也跟我們一起走吧，就當去上海散散心。”

  我嘴上這麽說，但心裡卻不是這麽想的，這事兒我必須要摻和，既然她不願意說，我就想辦法從其他人那裡打聽，我不能讓這個家庭破碎；但我想把她們都安置到上海，卻是真心誠意的，我想把她們保護起來，這是我潛意識裡的想法，貝娜她爸走了，我就是這個家裡唯一的男性，我必須要以舍我其誰的心態去面對這次的劫難。

  “媽不能跟你們一起走，這個家裡得有一個跑事情的人，就算娜娜她爸真的進去了，我也要替他守住這輩子的奮鬥成果，這是我的底線……不管我們遭多大的罪，也一定要給你們留下點什麽，要不然我們這大半輩子的奮鬥就沒有意義了。”

  我的心裡五味雜陳，且不說貝娜她爸的財富是不是取之有道，但他們給予子女的愛，卻是最厚重的，這個時候，他們已經不去考慮自己的安危，想的最多的，只有貝娜的未來。

  我的沉默中，貝娜她媽又強顏笑了笑對我說道：“女婿，媽沒事兒，媽這邊不用你操心，你趕緊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吧，最好今天就能帶著她一起走。”

  “媽，你不用給自己太大壓力，錢財這東西就是身外之物，你和爸能平平安安的生活，才是我們做子女的，最大的期望……退一萬步講，就算最後結果不太好，我也有能力照顧好娜娜和你們，所以，必要的時候，你們也要有斷臂求生的勇氣，錢真的不是問題！”

  “媽明白你的意思……娜娜她沒有看錯人。”

  說話間，病房的門被推開了，進來的人是我媽，她的手上提著一隻飯盒，一進來，就笑著對貝娜她媽說道：“親家母，給你熬了雞湯，還炒了兩個清淡的菜，你看是現在吃還是等會兒？”

  貝娜她媽趕忙擦掉了眼淚，然後也笑著回應道：“真是辛苦你了……”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晚上你想吃什麽，盡管跟我說，我趁早去超市挑新鮮的買。”

  我媽一邊說，一邊替貝娜她媽打開了餐桌，然後又替她將飯菜擺好，直至將筷子也遞給她，才歇了下來……手是歇下來了，可嘴還是沒有停下來，她又用抱怨的語氣對我說道：“你看你這孩子一點也不懂事，來看你丈母娘也不知道削個蘋果什麽的……親家母，我給你削個蘋果吧，飯前吃個水果開開胃。”

  “別埋怨余味了，剛剛要給我削來著，我沒讓他削……”

  我媽還在埋怨：“余味什麽都好，就是這性格太直了，你不讓他削，他就真的不削了，這點，余磊就比他圓潤的多，但是余磊這孩子又沒有他這麽有擔當……唉，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人無完人嘛。”

  “還真是！”

  我就這麽聽著她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忽然，就覺得貝娜她媽很可憐，明明家裡出了這麽大的事情，卻只能自己默默承受著，而且此時的她還躺在病床上，看上去是那麽的有心無力……貝娜她爸的日子，一定也不好過，她本是這座城市的風雲人物，卻忽然風雲突變，轉眼就過上了流亡的生活，弄得家不成家，人不像人；那麽，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到底該追求什麽才是對的呢？

  這一刻，我又陷入到了迷茫和抑鬱的情緒中，與此同時，我也有那麽一點後悔，後悔自己沒有對貝娜她爸媽好一點，特別是她爸，每次去廈門，他都帶著最好的酒，想和我喝一點，可大部分時候，我都借故逃避著。從我的內心來說，一直都沒有把和貝娜的婚姻當成是真正的婚姻去經營，所以，也就抗拒去承擔婚姻裡的那些責任和親情關系。

  ……

  等貝娜她媽吃完飯，我和我媽一起離開了醫院。路上，她一直在和我說著貝娜的事情，她已經重複了很多遍，說我不該去上海，我應該回漳州接手貝娜她爸的生意……

  我終於停下了腳步，我媽也停下了腳步，她對我說道：“怎麽，說你幾句，你還有情緒了？”

  “我沒有情緒，我就是想問問你，當初你一門心思的讓我娶貝娜，哪怕讓我做上門女婿也在所不惜，是不是就是為了圖他們家的錢？”

  “天底下哪個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過得好一點。”

  “那就是圖他們家錢……媽，如果有一天，他們家破產了，他們一家人都成了我的負擔，你覺得我該不該和貝娜離婚？”

  我媽愣了一下，回道：“你胡說八道什麽呢，他們家家大業大，哪能說破產就破產。”

  “我是說假如。”

  “那你也不能和娜娜離婚……連這樣的心思都不許有，而且你要對娜娜更好，陪她度過人生中的難關，因為你們是夫妻，你又是夫妻關系裡的男人，你有責任對她好，你絕對不能在她最難的時候，做那種落井下石的事情，你要是敢做了，我就沒有你這個兒子，我還要讓你爸把你的姓給收了，你就不配做余家的人。”

  我生平第一次覺得我媽這個人也是有另一面的，她沒有我想象的那麽不堪，在大是大非面前，她也可以有自己堅守的底線。

  我在短暫的沉默之後，又點頭對她說道：“你這麽說，我就放心了，我是肯定不會做那種事情的，就怕你們有不一樣的想法……對了，媽……貝娜的舅舅是你們學校的校長吧，你把他的聯系方式給我，我有點事情想請他幫忙。”

  我媽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問道：“你找他幫什麽忙？”

  我現在的想法和貝娜她媽差不多，對於那些不該插足進來的人，能瞞一天算一天；於是，我回道：“我有個朋友的孩子，學籍遇到了一點問題，想看看他能不能幫上忙。”

  我媽找到了貝娜她舅舅電話號碼的同時，又對著我抱怨道：“娜娜的舅舅，也是你的舅舅，你到現在連人電話號碼都沒有……我一直都跟你說，平時要注意人際關系，何況這還是娜娜的親舅舅，逢年過節的，你難道不該給人打個電話問候一下嘛，結果你倒好，連人的聯系方式都沒有，你指望著人家先給你打電話問候呐……真是一點兒都不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