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可可的催促，我便放棄了要看看那個女人容貌的想法，然後繼續沿著靠江的那條街道往我們的住處駛去。剩下的這一路，我和可可幾乎沒有什麽溝通，我轉頭看了看她，才發現她已經靠在椅背上睡著了，她的累肯定不是裝出來的，畢竟身上背負著這麽重的事業，於是，我又加快了車速，想讓她能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覺。

  “醒醒，到家了。”

  我連喊兩聲，可可才睜開了眼睛，然後一臉迷糊的向我問道：“幾點了？”

  “快十一點了。”

  “真夠晚的！”

  “你要是忙的話，以後我的事情，你就別參與了。”

  “這你可管不了我。”

  說著，可可便在我之前往樓道口走去，在等電梯的過程中，她一直盯著樓層顯示屏看，但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在電梯快要到一樓的時候，她的手機響了起來，她從口袋裡拿出來看了一眼，既不接聽，也不掛斷……

  “你來電話了。”

  “我知道。”

  說著，她把電話調成了靜音模式，我又向她問道：“怎麽不接？”

  “你別問了，不接就是不想接。”

  雖然我不知道給她打電話的人是誰，但是我卻能感覺到這是一個她不想得罪的人，所以她才想給對方營造出一個無人接聽的假象，我能猜到，對方多半是一個能給她很多資源，但是又對她有所企圖的男人，這已經是見怪不怪的事情了，尤其是在這個行業裡。我看得明白，所以也就沒有再多說，以她現在的地位，這是根本就避免不了的事情，就看她自己用什麽心態去面對這些資源和交易了，別人是無法左右的。

  ……

  到了屋子，我便坐在了沙發上，等她先用衛生間，可是她卻在我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然後對我說道：“想跟你說點事情。”

  “說唄。”

  我點上一支煙，然後便將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她顯得有些猶豫，但在一陣沉默之後還是對我說道：“我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們住在一起。”

  “我說了我可以搬走，看你方便。”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不能讓你單獨住，但是也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們住在一起的事情，你就當這兒是我們的一個秘密基地。”

  我笑了笑，問道：“是不是現在有很多人在追求你，而且這些人裡面有很多是你用得上的？”

  可可沒有正面回答，她只是低聲說道：“這個圈子就是這樣，你也算是半個圈子裡的人，你應該能理解我的。”

  “我知道這個圈子是什麽樣子，但如果能把自己變得更有價值，就會換成別人來求你，你不用把自己放在一個很低的位置。”

  “我明白這個道理，但是體現自己的價值是有一個過程的，在這個過程中，你必須和各種各樣的人打交道……”

  我打斷了可可，說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價值觀，如果你覺得很重要，我是不會阻止你的。”

  “那你是答應我了？”

  “放心吧，你的私事兒我是絕對不會參與的……你不是困了嗎，趕緊去洗漱吧，衛生間你用完了，我再用。”

  “你用吧，我得出去一趟。”

  說完，可可便起了身，在她拿起自己手提包的時候，我又開口向她回道：“今天晚上還回來嗎？”

  可可的表情有些複雜，她在一陣沉吟之後向我反問道：“你希望我回來嗎？”

  我點了點頭，可可“嗯”了一聲後便出了門。

  她走後，我獨自在沙發上坐了好一會兒，我能感覺到她對這些關系的抗拒，可是又抵擋不住這些關系能夠給她帶來的好處，我覺得這種心態是一種已經被寫進基因裡的人性缺陷，可可還知道抗拒，而有些女人甚至很享受這種走捷徑的快感。

  在我看來，人類就是基因的奴隸，所以我不想刻意去改變什麽，也沒有能力去改變；我只希望她在已經擁有了這麽多的名利之後，能夠守住自己的底線，不要再掉進另一個欲望的陷阱裡，譚丙坤給她的教訓，已經足夠慘痛了。

  ……

  次日，我早早便起了床，在我洗漱後沒多久，可可也起床了，她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對我說道：“怎麽樣，我說話很算數吧？”

  “你幾點回的？”

  “到酒吧陪他們喝了幾杯酒，兩點不到就回來了。”

  “挺好的……我下去買點早餐，吃完早餐你帶我到公司熟悉一下。”

  “行。”

  “你吃什麽？”

  “樓下有一個賣雞蛋灌餅的小攤兒，味道挺好的，我就吃這個。”

  ……

  下了樓，面對著這座經歷了黑夜之後又全面複蘇的城市，我的心情忽然便輕松了很多，對於我來說，只要不是面對著深不見底的黑夜，我是可以不抑鬱的。

  我做了個深呼吸後，便排隊等待著可可點名要的雞蛋灌餅和豆漿。

  在這個過程中，我又主動給我媽打了個電話，這是來到上海後，發生在我身上的第一個變化，我變得主動了。

  等了片刻之後，我媽接通了電話，但是在面對我媽的時候，我還是保持著那種不善於表達的狀態，以至於半晌也沒能說出個開場白來，最後反而是我媽向我問道：“怎麽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了？”

  “今天是你的生日。”

  我媽笑了笑回道：“你和娜娜還真是有心了，她剛剛也給我打了電話，說是要回來陪我過生日，要不是你們提醒，我自己都把過生日的事情給忘了……對了，她說你去了上海，我問她，她也沒細說，你是去出差，還是待在那兒不準備回來了？”

  這對我來說是一個很尖銳的問題，所以，我在沉默了片刻之後才回道：“這幾年不會回了。”

  “那你和娜娜怎麽辦？……你們這麽分居兩地早晚是要出事的。”

  “余磊和趙琳天天住在一起，不也出事了麽……兩個人感情好不好不在於是不是在一起，有時候保持一定的距離，反而能促進兩個人的感情。”

  “我能信你嗎？……你當我不知道，你和娜娜不是真感情，一直以來都是娜娜在單方面付出，我是真心希望你到上海的目的不是為了避開她，你要是和她分了，你再也找不到對你這麽用心的媳婦了。”

  我沉默。

  我媽又以一種很焦慮的語氣對我說道：“你現在事業做的大，我也說不上話，我這邊就是希望，如果有可能的話，你能把娜娜也帶到上海去……只要你們能過得好，在哪兒生活，我和你爸都不干涉，我們最怕的就是你們不在一座城市。”

  “我跟她提過，但是她不想來……”

  “為什麽啊？”

  “可能是放不下自己的事業吧，也可能是覺得上海離她爸媽太遠了……”

  “今天和她見面了，我非得好好問問。”

  “別問了，她特地趕回去給你過生日，你幹嘛還要讓她為難呢？”

  “我知道她孝順，對我們好……”

  “別問了，開開心心過一個生日比什麽都好……你有沒有什麽想要的東西，我回頭買了給你寄回去。”

  “我想要一個大孫子，你能給我寄回來嗎？”

  我的心瞬間就收緊了，關於孩子，已經是我和貝娜之間最不願意向別人傾訴的秘密，如果那個孩子還在，我們之間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我說不清楚這件事情給我帶來的感覺，但每每想起的時候，我都會堅定的認為，那是我人生中的第一個孩子，我會因此而感覺到痛苦……我尚且如此，貝娜只會更痛。

  “余味，你怎麽不說話了？”

  “我這兒信號有點不好，先不跟你說了。”

  說完，我便結束了這次的通話，繼而又陷入到了那種迷茫的狀態中……我終究不可能一個人過一輩子，最後陪著我的那個女人會是誰呢？

  我會下意識想起茶小清，但是我不得不承認，我們之間的希望已經變得極其渺茫，不是愛不愛的問題，實在是沒有在一起的緣分。

  也或者，我會被抑鬱症給徹底打敗，也就不存在和誰在一起的這個難題了。

  如果我終究逃不過命運的製裁，我會和唐果在另一個世界見面嗎？

  刺眼的陽光下，我這麽想到。

  ……

  帶著買好的早餐，我回到了可可的住處，在我打開門的時候，可可就穿著一套內衣，坐在沙發上對著一面小鏡子瞄著眉。

  我看著她，她也看著我，然後才意識到屋子裡已經多了一個我，但是她卻沒有一點要避諱的意思，甚至還站了起來，笑著向我問道：“剛買的內衣，性感麽？”

  “你不懂男女有別嗎？”

  “你快說，性感麽？……你要是對我有了非分之想，就證明你的抑鬱症症狀減輕了，我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用的檢測方法……等我有空了，一定到商場多買幾套內衣。”

  “沒有，一點也沒有，你別他媽拿我尋開心了。”

  可可又坐了下來，繼續瞄著她的眉，然後又對我說道：“那要是沒有，我在你眼裡和男人也沒有什麽區別，你不用一驚一乍的。

  我將早餐放下，然後背過身，並點了一支煙，就在我以為可可會閉嘴的時候，她再次開口向我問道：“說真的，我挺好奇，你和貝娜假結婚那麽久……到底有沒有發生過男女關系……如果你連這都能忍住，我就更沒有必要擔心引狼入室了，以前怎麽生活，以後就還怎麽生活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