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察覺到異常的時候，我就下定決心，一定要從大老張的嘴裡把話給套出來，但是不能太急，太急的話，他反而覺得我有目的，他們這種人，就怕別人帶著目的接近，你要讓他覺得你是在關心他，才有可能對你吐露心跡。

  我給大老張遞了一支煙，然後歎息著說道：“一千五百萬可不是一筆小數目，要是拿不回來，那真的是大出血了！”

  “可不是嘛，這六千萬，我有兩千萬是在銀行做的貸款，要是最後還不上，可是要拿我的資產去抵押的。”

  “不至於動到你的資產，不是收回來四千五百萬了嘛，你從這筆錢裡面拿兩千萬還給銀行就是了。”

  “你說的輕巧，這四千五百萬真正從我這邊出的只有一千八百萬，其他都是跟朋友親戚借的，其實也跟銀行貸款差不多，我當時可是跟他們許諾了，等我在這個項目上賺到錢，都按照高利貸的利息還給他們，商人逐利，這年頭，要是沒有足夠誘惑的好處，誰會借這麽多錢給你……”說完，大老張長歎一聲，又說道：“本來這是一個十拿九穩的項目，我那些親戚朋友也是因為知道我要入這個項目才放心把錢借給我，可就因為這是一個穩賺不賠的買賣，所以壞事兒了，有太多人眼紅這個項目……原先有魏如先坐鎮，這也算是一件板上釘釘的事情，可偏偏他就高升了，他高升了是件好事，接手這個項目的人，多少要給他一點面子，但魏如先走了以後，完全就不問這茬子事了……別人也是因為知道他現在放手不管，才敢這麽明目張膽的搞我……說到底，還是關系不夠硬，我要是真能跟魏如先攀個親戚，借他們十個膽都不敢！”

  “那你沒給魏叔打電話說這事兒嗎？”

  在我這麽問的時候，大老張將目光放在了可可身上，可可多少意識到自己已經不方便再旁聽下去，便從包裡拿出一包紙巾，然後對我和大老張說道：“你們先聊著，我去下洗手間。”

  大老張看著可可走出去，這才開口對我說道：“我怎麽可能不說，他嘴上說會把這錢一分不差的給我要回來，但我這兒等了快兩個星期了，還是沒有信兒，我就怕他貴人多忘事。”

  “他最近是挺忙的！”

  大老張又面露苦色：“余味，你看能不能讓茶小清出個面，找魏如先說說這件事情，銀行這兩千萬，我可是每天都要給利息的，給點利息都不怕，就怕最後這錢拿不回來了，那才是真的傷了我的元氣……唉！別人看我是很風光，但我做的生意太分散了，各行各業都有，一旦我的資金鏈斷了，那可是要引起連鎖反應的，我忙活了這麽多年，就是搞了一點資產，要比現金，跟你真是沒法比……所以，還是你們這些站在風口上，又能把事情做好的人牛逼！”

  “茶小清你是指望不上了，我現在都沒有辦法聯系上她。”

  大老張的心好似涼了半截，他重重吸了一支煙，又眯著眼睛對我說道：“要不你去找魏如先說道、說道。”

  “行啊，但我也不能隻憑一張嘴去跟他說吧。”

  在我對大老張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實際上已經挖好坑在等著他了，他雖然是個聰明人，但是在走投無路的逆境中，他也會出現錯誤的判斷，至少，他就不會判斷出來，我現在已經和魏如先徹底鬧翻了。

  大老張看著我，半晌，試探著問道：“得上貨？”

  我不置可否……

  大老張咬了咬牙，終於下定決心，問道：“你看給多少合適？”

  “你之前給了多少？”

  我明顯是在詐大老張，我很清醒，我能隱隱從他的言行舉止中察覺出來，他和魏如先之間已經有過肮髒的交易，魏如先不是一個乾淨的官，所以茶國鋒才會給我留下那樣一份能證明他已經腐敗掉的證據，也正是因為這份證據，我才有底氣去詐大老張。

  大老張看著我，顯然是對我有所保留，我就這麽不動聲色的和他對視著，我賭他一定會說，因為那要不回來的一千五百萬，就是他的命門。

  片刻之後，大老張按滅掉手上的香煙，終於低聲對我說道：“湖裡區一套１６０平米的房子。”

  我大吃一驚，按照湖裡區那邊的行情，一套一百六十平米的房子，市場價值至少有八百萬；大老張已經付出了這麽大的代價，最後事情沒有辦成，還折了一千五百萬在這個項目裡面，他怎麽可能不憤怒，不憋屈？
  他憋屈的程度絕不亞於我白白給了趙汗青兩千萬，所以除了同情，我更理解他，只要我能讓他在這個時候絕望，他什麽事情都能乾得出來，就像我，拚著自己曝光黑料，也不願意繼續被趙汗青玩弄，這就是人的脾氣。

  我穩了穩自己的情緒，終於開口對大老張說道：“這相當誠意了，等於說是送出去了八百萬。”

  “至少九百萬，那邊的房價又漲了。”稍稍停了停，大老張又壓低了聲音對我說道：“當時這套房子過戶到茶小清的名下了，我真的挺納悶的，就算魏如先對茶小清照顧有加，也不可能把這麽重要的資產辦到她的名下吧，他就這麽信任茶小清嗎？”

  魏叔當然會把這些辦到茶小清名下，茶小清雖然是他的親生女兒，但在法律上他們卻並沒有親屬關系，就算事發，也很難查到茶小清身上，而且茶小清本身也有很強的賺錢能力，即便查到茶小清身上，只要她有心向著魏如先，很容易就會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所以，沒有比放在茶小清名下更安全的做法了。

  我當然不可能把這個真相告訴大老張，於是，含糊著回道：“這我就不清楚了……對了，他把這套房子辦到小清名下，小清她知道嗎？”

  “說不好，反正茶小清全程都沒有出面……”

  “我記得辦理過戶，必須要本人到場的吧？”

  “不是過戶，是簽的購房合同……那套房子，是開發商欠我錢抵給我的，我就把這份購房合同轉給了茶小清，這套房子實際上還沒有辦理房產證。”

  我點了點頭，心裡也算是松了一口氣，魏如先做事謹慎，絕對不會犯這麽低級的錯誤，他應該是在茶小清不知情的情況下給了茶小清這套房子，只要茶小清不被牽連進去就好。

  ……

  這次，我來找大老張是找對了，至少，我可以以自己的方式確定魏如先真的已經腐敗掉了，那麽，我就不用再對茶國鋒留給我的那些證據心存疑慮……

  現在，只要我找對了渠道，把這些證據投遞出去，我是有把握能夠扳倒魏如先的。

  這個世界上沒有完美的人，更沒有完美的犯罪，即便是魏如先，也會在他作惡的時候留下蛛絲馬跡；我更願意相信這是冥冥之中的天意……

  因為找大老張敘舊，真的是我心血來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