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米高就這麽對視著，我們之間談話的氛圍已經不像剛開始那麽輕松了，即便剛開始我們談的也是足以影響命運的事情，但依然沒有此刻顯得沉重，尤其對米高而言，那是關於兩個女人的抉擇，不管是楊思思還是葉芷，都是他生命中無法承受的重量。

  楊思思的生命中已經徹底沒有了曹小北這個牽掛，而葉芷則有了他的孩子，並在茁壯成長，他到底該怎麽選擇呢？
  難不成最後的結局，真是口口聲聲說著我愛你，卻不能在一起嗎？

  ……

  不知道過了多久，米高終於搖了搖頭，我以為他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但他卻是在表達心中的無力感，我瞬間覺得他蒼老了很多，這個剛剛才過三十歲的男人，他閉上了眼睛，嘴角掛著苦澀的笑容。

  “如果當時，我能意識到那是一塊可以砸死人的石頭，我還是會選擇思思……但如果，葉芷真的因為那塊石頭失去了生命……我會毫不猶豫的陪著她去死！”

  這應該是四年多來，米高第一次說出這樣的話，可惜，我卻不是楊思思和葉芷中的任何一個，我覺得相比於楊思思，葉芷才是他生命中的最愛，可是又在某一瞬間覺得，楊思思也是他心裡無法忘記的圖騰。

  於是，我陷入到了沉默中，直到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震動了起來，我拿起來看了看，是可可給我發來的微信消息。

  打開看了看，是一個小視頻，視頻的主角是糊塗，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麽慘的小孩，他的臉被抓破了，頭髮像鳥窩一樣盤在頭上，明顯是被撕扯過，看來我是真的高估他了，他根本就沒有重拳出擊的實力，而且很可能是挨揍的那一個。

  這還不算是最慘的，視頻裡明明他在哭哭啼啼，但依然能聽到葉芷訓斥他的聲音，說他無法無天，說他不知好歹。

  這時，可可又發來了一條語音信息，說道：“太慘了，真的太慘了……我從來沒見過這麽慘的孩子，明明是挨揍的那一個，最後還得被葉芷一頓數落……說實話，我覺得葉芷的教育方式是有問題的，她應該耐心聽糊塗說說原因，可是她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就知道一味的訓斥……唉，那麽小的孩子，就知道咬著牙哭，這心裡得多委屈啊！”

  微信的語音信息，只要你不放在耳邊聽，就是免提的播放模式，所以，可可的這段話也被米高聽在了耳朵裡，看得出來，他很想問點兒什麽，但話到嘴邊又被生生咽了回去。

  於是，我繼續和可可聊著，我問道：“你也不勸勸嗎？”

  “那是她的孩子，我怎麽勸呐……我只能跟孩子說，葉芷平時工作很忙，讓他在學校乖一點，結果他哭的更凶了……這會兒，連老師都勸不住……葉芷快被氣死了，不會動手揍他吧？”

  真不怪我一直說可可骨子裡有傻的基因，也許她是出於好心，但這麽說，無疑是對著糊塗的心窩子又補了一刀，糊塗最想要的是關愛，而不是別人教他怎麽去學乖。

  我失去了和可可繼續聊下去的耐心，於是放下手機，又從煙盒裡抽出一支煙點上……

  “余味。”

  我有些詫異，包間裡除了米高和我，沒有其他人了，我轉頭看了看，跟我說話的就是米高，之前，他已經沉默了很久，
  我看著他，他則看著我的手機，好似經歷了一番內心的掙扎之後，他才又開口對我說道：“能把剛剛那個視頻給我看看嗎？”

  “看吧。”

  說著，我把手機遞給了他，他打開了那段小視頻，於是，我又聽了一次糊塗的慘叫聲和葉芷的訓斥聲，而米高的表情則在這混合在一起的聲音中變得越來越複雜，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從這段視頻裡感受到了些什麽……說實話，我覺得相比於葉芷，糊塗長得更像他，特別是眉眼之間，要不然６號也不會在見糊塗的第一面後就有這樣的判斷。

  這段小視頻被反覆播放了好幾次後，米高才將手機還給了我，我在他的表情裡看到了疑惑，他心裡可能也已經有了某種想法，但又覺得難以置信……

  果然，他又開口向我問道：“葉芷一直都是自己帶孩子嗎？”

  “嗯，我了解到的情況是她一直自己帶孩子。”

  “孩子的爸爸呢？”

  “這我就不知道了，太隱私的事情，我也不好去打聽……而且，葉芷也很反感別人和她提這件事情。”

  我這麽說，等於是在暗示米高，其實我挺希望他自己能想明白，但對他來說，想要琢磨出這件事情的真相，也不那麽容易，因為當局者迷。在他心裡，隻以為葉芷已經恨透了他，以此為前提，他又怎麽敢去設想葉芷為他生過一個孩子，更何況，葉芷在有糊塗的時候，好像曾經對外宣布有過一段婚姻，換作我是米高，我也不敢癡心妄想。

  片刻的沉默之後，米高又低聲向我問道：“這孩子對爸爸有自己的設想嗎？”

  “有，他一直纏著葉芷帶他去外灘，因為葉芷和他說過，有一天，他爸爸會開著一輛五顏六色的船來見他……後來，我和葉芷真的在外灘見過那種五顏六色的遊艇，之後，葉芷就不肯再帶他去了……如果讓被他拆穿了這個謊言，那他關於爸爸的所有幻想也就破滅了……”

  “是，孩子太小，還不懂什麽是善意的謊言。”

  米高說這句話的時候，看上去很失落，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忽然就很是衝動的問道：“你要去學校看看這個孩子嗎？”

  米高滿臉驚訝的看著我，他似乎有點不敢相信，半晌才反問道：“可以嗎？”

  我有些後悔了，於是回復的時候也不免缺了些底氣：“應該可以吧……我問問可可，學校在哪兒。”

  “行，待會兒咱們一塊去。”

  我愣了一下，又趕忙搖頭回道：“我恐怕去不了了，你自己去吧……我待會兒還得去公司一趟，可可的事情得抓緊辦了。”

  我當然不敢去，要是讓葉芷知道是我帶米高去的，肯定要把這份罪過怪到我身上了，但我也是真的心疼糊塗這個孩子，所以才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我覺得葉芷沒有能力教育好他，她精力都放在事業上了，所以糊塗比其他孩子更需要一個能給他撐腰的爸爸。

  就在我這麽想著的時候，可可把糊塗學校的位置發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