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譚丙坤這個名字在我腦海裡盤旋的時候，我的心情忽的就變得急躁了起來，繼而又有了不勝其煩的感覺，這個人實在是太陰魂不散了，好似只要我和茶小清稍微一接近，他便像個跳蚤似的夾在我們中間，用各種方式找著存在感。

  我確認了房車的每一扇門都已經被鎖死之後，這才打開車窗向那個坐在綠化帶旁的男人喊道：“哥們兒，你從我公司跟到我住的地方，到底想幹嘛？”

  對方見我主動和他說話，竟然沒有表現出我想象中的那種凶狠，反而是一副驚慌失措的表情，這實在是出乎我的意料，以至於在他沒有接我的話後，我也莫名陷入到了沉默中，不知道下一句該說什麽。

  這麽奇怪了對峙了好一會兒，我才開口對他說道：“能不能像個爺們兒，有事說事，沒事就趕緊走，你這已經算私闖民宅了，小心我報警。”

  “你這……你這，不就是一輛車嘛，也不算民宅吧。”

  我差點被噎住，但心情也放松了很多，這說話的口氣，行事的作風明顯不符合悍匪的形象，於是又帶著極大的耐心向他回道：“我這車有床，有廚衛，而且還是帶產權的，怎麽就不算民宅了？……你趕緊說事兒吧，別把我的耐心磨完。”

  男人終於鼓起勇氣走到了我的面前，而我也把他看真切了，這就是一個瘦小的中年男人，看上去有些頹，頭髮也明顯稀疏了很多，並且眼窩深陷，一副長期睡眠不足的樣子，如果他手上沒拿什麽凶器，我感覺自己可以一個打他三個。

  “兄弟，我真的是走投無路了，所以想請你幫忙，但我這輩子從來沒有求過一個跟我沒有一點人情往來的人，所以我就非常猶豫，我不知道該怎麽和你開這個口……實在是太冒昧了！”

  他這話說出來後，我徹底放下了戒備，可可和我說過，作為一個公眾人物，早晚都會有被別人騷擾的一天，雖然我沒有把這個男人的行為視為騷擾，但這一定跟我日漸高漲的名氣有關，因為我已經活在了公眾的視野中，所我的粉絲基數越大，發生類似事情的概率就會越高。

  我習慣性點了一支煙，然後向他問道：“你抽煙嗎？”

  “你抽，你抽，不用管我。”

  但凡這麽說的，一定都是抽煙的，於是我又從煙盒裡抽出了一支煙，一邊遞給他，一邊說道：“你有什麽事情需要我幫忙？只要不是太離譜，太讓我為難的，我可以試試。”

  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個男人遭遇中年危機了，身為男人，我理解這種痛苦，所以，我才決定問問他，而不是一口回絕。

  男人將煙點燃，而我也從房車裡走了出來，並和他面對面站著。他緊鎖著眉頭，深吸了一口煙之後，低聲對我說道：“去年差不多也是年初的時候，我買了一個做男士內褲的生產線，本來想著能夠放手一搏，可是全球的經濟突然就不景氣了，本來已經打通的外貿渠道也跟著廢了。我嘗試了從外銷轉內銷，但是國內的競爭又太激烈，幾乎所有的商超市場，都被那幾個老牌子給霸佔了，我這邊試了很多辦法，也沒有辦法打開渠道，現在我的手上已經積壓了超過二百多萬的貨，銷不出去……我現在已經被那些債務給壓得走投無路了，原料商找我要錢，員工找我要錢，租場地給我的房東也找我要錢……我老婆現在已經帶著孩子回了四川娘家，昨天打電話要和我離婚……再這麽下去，我只剩下死路一條了……我死了不要緊，可是不能留下這麽一個爛攤子讓別人去承受，這太不負責任了。”

  我在一陣沉吟之後，回道：“我聽明白了，我心裡挺同情你的，但是這事兒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幫你，你要是讓我把你的貨盤下來，我恐怕穿到死都穿不完……二百多萬的庫存啊，這是什麽概念！”

  “不用，不用……你只要利用你的影響力幫我在網上賣就行了，我可以給你分成，如果你能幫我把這二百多萬的庫存給清理了，我給你三十萬作為報酬。”

  “我幫你在網上賣內褲？！”

  “對，這是一個新行業，已經有一些網商平台在嘗試了，如果你願意的話，你應該可以算得上是最早一批吃螃蟹的人，我覺得直播帶貨以後會成為一個現象級的行業，能夠創造很多銷售神話。”

  因為之前吃飯的時候和茶小清聊過網紅變現這個問題，所以我就特別敏感，以至於瞬間便聯想到了，這不就是把流量變現的一個最佳方式嘛。

  男人把我的沉默當成了拒絕，他又極其迫切地對我說道：“兄弟，你現在在網上已經很有影響力了，你幫幫我行嗎？你要是對我剛剛提出的報酬不滿意，你可以談談你想要多少，我現在根本不在乎是不是虧本，只要能把員工的工資和場地租金給還了，生產線上虧的錢，我都認了！”

  “你的產品質量怎麽樣？”

  “我們沒請代言人，也沒有做廣告，所有的錢都花在做質量上了，而且本來是打算做外貿出口的，如果質量不過關也出口不出去……你放心，只要你願意幫我帶貨，我一定會給你的粉絲一款最有性價比的產品。”

  我下意識點了點頭，但卻不是想幫他去帶貨，我只是認可這種模式的前途。

  男人喜出望外地問道：“這麽說，你是答應我了？……以你現在的影響力，肯定能幫我把這批貨給清掉！”

  我這才回過了神，然後對他說道：“你誤會我意思了，我有很明確的發展路線，我是不可能幫你去帶貨的，因為我身上已經有了產品屬性，我不知道我這麽說你懂不懂，我就是屬於汽車圈子的，也是為汽車圈子服務的，如果我幫你帶貨，會把我的定位搞得很模糊。”

  男人一臉錯愕地看著我，好似一個期盼了很久的願望，就這麽生生被我給打破了，但我說的是實話，我既然是汽車圈子的，一定只能做和汽車有關的周邊，賣男人的內褲，實在是有點太跨界了！
  我先是笑了笑，然後又拍了拍他的肩，說道：“你也不要病急亂投醫，你的貨給我做，很可能是雙輸的局面，我這邊可以給你推薦一個更合適的人，她應該有能力幫你把這批貨給清了。”

  “誰啊？”

  ……

  得到我的一再保證，那個男人總算是放寬了些心，在他走後，我獨自在房車的台階上坐了一會兒，我也沒有閑著，我認真研究了帶貨這個新的網絡銷售模式，相比於淘寶純圖片和文字的銷售，它是有一定優勢的，它的動態演示，會給人更加直觀的感受，再加上網紅身上具有流量優勢，如果真是好產品的話，一定有機會做成暢銷的爆款。

  我給可可打了電話，等她接通後，我便向她問道：“你在酒店嗎？我現在過去找你。”

  可可愣了一下，然後才回道：“你是想通啦？寂寞啦？……我剛洗過澡，你來吧，不過我現在是危險期，你要是不想當爹的話，你得帶著該戴的東西來。”

  我也愣住了，下意識看了看時間，已經是深夜的十一點半，這還真不能怪可可思想汙穢，這個點兒跑酒店去找她，她要不往那方面想才是奇怪。

  我趕忙說道：“不是你想的這樣，你到酒店的大廳等我，我有正事兒找你。”

  “你開玩笑的吧，你也不看看現在是幾點了，余味，你不用掩飾這麽多，一個男人的忍耐力是有限度的，我就不信美色當前，你會一點都不動心！”

  “誰規定夜裡就不能有除了生理發泄之外更高的追求了……”

  “你打住，我可不想和你聊人生，聊夢想……”

  “我跟你聊的是生計。”

  “到底是計生還是生計？這倆詞看上去是一樣，但真要去琢磨的話，那可是天差地別。”

  我發現自己和可可真的是不能溝通，好像我無論怎麽說，她都一定要把話題往那個方面帶，我當然知道女人也會有空虛，有生理需求，但當可可表現的這麽露骨時，我是真的感覺招架不住。

  我不可能再在她身上犯錯誤了，於是心一橫說道：“算了，明天我再和你談，我覺得你需要冷靜一下。”

  “哈哈，你都聽不出來我是在逗你玩嘛……我就喜歡你這副坐懷不亂的樣子……你要真有重要的事情，就趕緊過來吧，酒店的咖吧還在營業，我在那兒等你。”

  “你他媽的……”

  我嘴上這麽罵著，心裡卻松了一口氣，今天的事情，我當然想今天談完……如果真的能把可可培養成直播帶貨界的大咖，不僅於她自己有利，於茶小清而言，也是一大利好……

  我不擔心可可會拒絕，因為她是一個對金錢有崇拜的女人，我唯一擔心的，是她願不願意去賣男人的內褲，這好像是有那麽一點別扭……但是越別扭的東西，越容易吸引人的眼球，如果她願意犧牲一下，我覺得她真的有能力幫那個男人清掉那二百多萬的庫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