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的咖吧裡，我和可可見了面，我們選了一個靠窗戶的位置坐了下來，她要了咖啡，我要了一杯檸檬水，我是那種一到晚上就不能沾咖啡的人，我的神經太過於敏感，只要沾一沾提神的東西，準會失眠一夜，可可就沒有這樣的苦惱，她說自己只要想睡，躺在床上數數一二三四五六，不用過百，就能睡著。

  這兩種狀態當然和人的性格有關，可可小心機雖多，但卻沒有那麽深沉，在她身上發生的事情，不管好壞，她似乎都有一笑置之的能力；介於她這種大大咧咧且沒有什麽思想包袱的性格，我覺得自己可以說服她去賣男人的內褲。

  可可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然後先開口向我問道：“說吧，這麽晚來找我，到底有什麽事情？”

  “事情等會再說，你不覺得今天晚上的夜色太好了嘛！”

  可可往外面看了看，沒發出感歎，反而給了我一個白眼說道：“你到底是來談事情的，還是來撩妹的？……如果你是為了撩妹，那你這一套就太土了，咱倆可不是古代的才子佳人，我才不吃你花前月下這一套……呵呵，用夜色來泡妞，小學生才會這麽玩吧？！”

  我歎了一聲，然後便將目光移向了窗外，我是確實喜歡此時的夜色，這也是廈門才能帶給我的感覺，尤其當你脫離了熱鬧的街頭，選擇一個安靜的地方後，你會聽到潮水聲，還有那一輪殘月，像是掉在了沒有盡頭的海平面上，染出了一片金黃，這片金黃好似一個百寶箱，你的思想就是一把鑰匙，只要你敢想，它什麽都敢給你……這就是我理解的夜色，但可可顯然不懂。

  我無法將自己大腦裡的意境傳達給可可，所以在短暫的沉默之後，切入正題對她說道：“我是真的有事情來找你談……而且和你的事業有關。”

  “你什麽時候開始操心起我的事業了？”

  “我一直都很操心，只是沒有遇到一個合適的契機……現在遇到了……你知道嗎，就在我來找你之前，有一個男人找到了我，他說他手上積壓了一大批貨，想利用我的影響力，幫他把這批貨的庫存給清掉……就是那種直播帶貨的方式，你之前有了解過嗎？”

  “直播帶貨？”

  “嗯。”

  “好像聽誰提起過，但具體是怎麽操作的，我也沒有去打聽……”稍稍停了停，可可又問道：“你為什麽會突然和我說起這個？”

  “我有一種很強烈的預感，這種直播帶貨的方式，最終會成為你們這個行業最有力的變現手段……你要知道所有的商業模式，真正的核心一定是產品；玩概念、靠打賞，都不是長久之計……把流量依附到實體產品上才是真正的上上之選！而且，你換個角度去想，靠粉絲打賞，是粉絲單方面無償的付出，這對粉絲其實是不公平的，但如果你帶貨，真的把優質的商品推薦給他們，賣給他們，你們之間就會形成一種很平衡也很良性的關系，這種關系是可以持久的……你後面可以靠這個方式完成轉型，同時，你的變現能力也不是一般網紅可以比擬的，就看你願不願意抓住這個機會，成為第一批去瓜分這一塊蛋糕的人。”

  可可看著我，好似理解了，又好似沒理解，這倒是一個很正常的表現，因為新鮮事物的出現，都會有一個接受的過程。

  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檸檬水，又報以極大的耐心說道：“我換個方式和你說吧……那個找到我的男人和我說了，他那兒一共積壓了二百多萬的貨，只要誰能幫他把這批貨給清了，他願意從裡面拿出五十萬人民幣作為報酬給這個恩人……你想想，到目前為止，你做一場直播，最多的收入是多少，然後對比一下，你就明白這件事情有沒有可操作性了。”

  “你要這麽說，我就懂了……除了公司暗箱操作，我收禮物最多的一次，也就只有二十萬……而且，那天還是因為我過生日，粉絲們才鉚足了勁兒打賞的……你別以為這二十萬就真的落到我的口袋裡了，公司分先走了一大半；後面更悲催，因為打賞的粉絲裡，有個是高中生，偷偷拿著家人的存款給我刷了兩萬塊錢的禮物，被媒體爆出來後，輿論給我好一頓批評不說，最後還把這兩萬塊錢又退了回去……真正落到我手上的，也就五萬塊錢吧！”

  “對啊，如果你直播的時候帶貨，就完全不會存在這種情況了，你只要用心給你的粉絲推薦一些物美價廉的產品，然後安心拿商家的分成就行了。”

  可可似乎真的一直受困於打賞這件事情所帶來的苦惱上，經過我這麽一分析，她像是看到了曙光，於是很迫切地向我問道：“要是我幫他把那批貨給賣了，他真的會給我五十萬嗎？”

  “這是肯定的，我們先去看貨，貨要是真的很有性價比，那就跟他簽帶貨合同……如果合同簽了，你暫時也就不要離開廈門了，我想讓你去商場找找賣東西的感覺，我不僅要讓你先行一步，而且還要讓你在那些先行的人中，做最專業的那個……我想讓你成為直播界的帶貨女王。”

  可可看著我，她好像被“帶貨女王”這個稱號給驚到了，亦或者是興奮，反正她看著我的眼神很是非同尋常。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開口對我說道：“我能問問，你想讓我賣的到底是什麽貨嗎？”

  我心裡的那股豪情，好似忽然就泄得蕩然無存，我在心裡想了好幾遍可可，可能會有的反應，這才終於開口對她說道：“男士內褲。”

  跟我想的一樣，可可的臉色頓時就低沉了下去，她湊到我面前說道：“你到底安的是什麽心？……我人生中第一次帶貨，你就讓我賣男士內褲……二百多萬的庫存啊，如果找個山頭鋪開來，那得漫山遍野吧？”

  “你不是一向沒有什麽性別之分嘛，而且你的粉絲都以男士為主，內褲又是消耗品，是每個男人都會用到的，它的產品屬性，簡直太適合你直播帶貨了！”

  “你放屁，我是沒有性別之分，但不代表我不要臉……我一個女人，對著鏡頭後面那麽多雙眼睛，然後拿著男人的內褲在那兒搔首弄姿……如果你是我，你願意去想這個畫面嗎？”

  “你又何必那麽拘泥於小節……你得知道熱度和流量形成的原理……越是違和的事件，越是能夠吸引大家的眼球，你要真讓我去賣，肯定達不到你這個效果。”

  “不行，絕對不行……我認可你提出的思路，但是我絕對不會去賣男士的內褲……我身為一個女人，為什麽不去賣化妝品或者衣服和包，實在沒有這些，我去賣零食也行啊。”

  我看著可可，心裡多少產生了一些無力感，她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讓一個女人去賣男人的內褲，說起來實在是有點荒唐，何況，她還是一個公眾人物，她是有公眾形象的，這件事情如果處理不慎，很有可能就會被一些別有用心的人編成梗，然後去進行惡意調侃。

  可可以為我妥協了，她又用討好的語氣對我說道：“余味，我就知道你對我是最好的，你別讓我賣男人的內褲了……你去幫我找找化妝品這樣的產品，這才是我應該去帶的貨……而且，化妝品的利潤肯定比那內褲要高多了，從賺錢的角度來看，也是做化妝品更有前途……”

  我搖了搖頭，回道：“如果你真的想轉型做帶貨，這批貨你必須要做……首先，這個思路不是我想出來的，是那個男人找到我，然後給我的建議，你不能用著他的建議，又把給他給甩了，這叫不厚道；再者，你能想象積壓了二百多萬的貨，他身上的壓力有多大嗎？……是，這些壓力是和你我無關，但你想想，我們倆是怎麽結緣的，我們骨子裡都是善良的人，所以我們願意去做一些樂於助人和成全別人的事情，如果不是當初一起去看你那病重的粉絲，過程中互相加深了了解，我想，我們直到現在都還是敵人，根本不會像現在這樣互相去分享機會……更重要的是，如果控制得當的話，這未必會損害到你個人的形象，畢竟咱們在賣著內褲的同時，也是在拯救這個男人……我反而覺得這是在塑造你的形象，因為大家都能感覺到賣男士內褲，對一個女人來說，是一件多麽為難的事情，但你依然做了，這不就是因為心善嘛！”

  稍稍停了停，我又向可可問道：“我說了這麽多，你能聽明白嗎？”

  可可的表情顯得有些糾結，過了好一會兒之後，她才看著我回道：“我根本不在意做不做善事，也不在意他有多大壓力，但如果你覺得這件事情涉及到了我們兩個人的情分……那我去做……所以，你什麽都不用再說了，我去替他賣內褲！”

  我迎著可可的目光看了過去，雖然她答應了，但是我心裡卻五味雜陳，我說不出自己為什麽有這種感受，隻覺得它來得很莫名其妙。

  這時，可可又笑了笑對我說道：“其實，我心裡都明白……你不是真的再給我找機會，你只是在利用我去改善茶小清公司的經濟狀況……她才是這個世界上，你最愛的女人！”

  我的心一顫，忽然明白了那陣五味雜陳的感覺是怎麽來的，可可說的是事實，潛意識裡，我也覺得自己是在利用她，所以在她因為我們的情分而答應下來後，我才有了這種五味雜陳的感覺。

  是，茶小清就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愛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