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以不吐不快的氣勢跟我說出了她自己的心裡話，但是下一個瞬間，她的眼神就迷離了，看似是酒醉的表現，但一瓶野格兩個人喝，絕對不是能把她喝多的量，所以這種迷離，其實是一種自我保護，她不願意清醒著去回憶曾經那些在譚丙坤身上遭受的侮辱和虐待。

  這一刻，我沒有去正視她迷離的眼神，我恍惚了，仿佛看見自己的樣子隨著燈光映在房車的玻璃上，有點猙獰，這是要戰鬥的信號，我的敵人就是譚丙坤……

  無論如何，我都不能讓他得到茶小清，更不能讓茶小清去重複可可的悲劇，在我心中，茶小清是不能被褻瀆的……於是，我更加不能理解茶國鋒的所作所為，他真的願意把自己的女兒交給這樣一個喪失了人性的男人嗎？還是說，譚丙坤這個人極其善於偽裝，茶國鋒所看到的譚丙坤跟我了解到的，根本不是同一個人……如果真的是這樣，只能證明譚丙坤比我想象中更加可怕。

  一個喪失了人性，而且還善於偽裝的人，難道不可怕嗎？

  我長出了一口氣，終於開口對可可說道：“如果譚丙坤真的是你說的這樣，我和他之間肯定會走到你死我活的那一步，可是你覺得到底到了什麽程度，才算是打敗他了呢？”

  可可搖頭晃腦的對我說道：“讓他身敗名裂……一定要身敗名裂！”

  “那你願意去揭發他嗎，你身上的煙疤就是最好的證據。”

  剛剛看上去還有點不清醒的可可，好似瞬間就醒了，她有些驚恐的看著我，半晌才對我說道：“我要是去揭發他，我自己也完了，我不能這麽乾……而且，而且他不是這個圈子裡的人，他根本不怕輿論壓力，他們家是真的有權有勢，不像我們是靠名聲和流量賺錢的，就算我站出來揭發他，大家也只會覺得他是個有點變態的富家公子，不會對他的前途造成一點實質性的影響！”

  “你清醒點，這是傷害罪啊，不是在針對他的名聲。”

  可可愣了一下，又搖頭對我說道：“我不想以卵擊石，很久前的事情了，他有那麽強的律師團隊，反過來告我一個誣陷罪，我會死得很慘……在我們這個圈子，是不能得罪資本的，除非你真的不想混了……就算你拚著不想混了，也根本傷不到他一絲一毫。”

  我眯了眯眼睛，然後便對著正在反射著光線的游泳池一陣失神，原來權勢和財富真的會把一個人變得無懈可擊，難怪會有那麽多人為之迷戀……也是我太過於較勁兒了，其實對於我來說，只要他不去招惹茶小清，是不是作惡多端，跟我又有多大的關系呢？
  再想想，好像這個世界就是因為弱者退的太多，強者才會這麽囂張跋扈，這是一種社會現象，我們無力去改變，比如可可，她只是去想想，就已經覺得恐懼，如此狀態，我還能指望她做什麽？
  等我想和可可再說點什麽的時候，她已經趴在了餐桌上，一副喝醉的樣子……

  她也挺可愛的，遇到自己害怕的東西，就會像動物一樣去裝死！

  ……

  因為這種危機感，我變得特別小心，我根本不敢留可可在我這裡過夜，我將她送到了附近的酒店後，特意請服務員將她送到了房間。

  在我準備離開的時候，可可就站在三樓的窗戶邊看著我，她果然沒有喝醉，但因為距離的緣故，我看不起她的表情，我只是感覺她將一種渴望寄托在了我的身上，她好像因為無人區而把我神話了，覺得我無所不能……可是，無人區險惡的只是那極端和不可控的惡劣環境，它惡不過人性。

  這很好理解，如果你害怕無人區，你大可以不去，但如果你畏懼譚丙坤這樣的人，他只會把你踩得更死！
  ……

  次日，我早早便起了床，我不是不想多睡一會兒，實在是有太多工作纏身，大老張最近就像是瘋了一樣，拚了命的幫我接各種各樣的合作，僅這一天，我就有兩個評測要做，還有應酬，說是應酬，其實就是在賣弄人設，我得告訴圈子裡的那些人，我在無人區經歷了什麽，還有我的生活態度，然後借他們的嘴去傳播，讓整個圈子都知道我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再判斷我到底有多大的合作價值。

  這一天的忙碌是有成果的，大老張又讓公司的財務往我卡上轉了二十萬，這些錢看似已經很多，但是我知道，被大老張抽走的更多，所以可可說的沒有錯，說我是車評人，但走的卻是網紅賺錢的模式，我先靠大老張的資源獲得流量和知名度，然後又被大老張和公司壓榨剩余價值。現在大家還能一團和氣，一旦我動了要做獨立車評人的想法，我和大老張之間怕也是會搞得一地雞毛，除非，我就這麽心甘情願的活在大老張為我編織的世界裡。

  ……

  大老張給我遞了一支煙，然後在我身邊坐了下來，並對我說道：“你小子倒是沒變，一閑下來就會來這兒坐坐。”

  大老張說的這兒，便是那個能看到一線海景的倉庫後門，這個一線真的只是一條線，有時候來一艘大一點的貨輪從我的視線中駛過，也看不見全貌，因為被遠處的建築物給遮擋了，說來很戲劇，這個建築物正是廈門的地標，雙子大廈。

  我幻想過想要看得更廣闊，唯一的辦法便是拆了雙子大廈，這顯然是不切實際的，所以……

  我終於開口對大老張說道：“你知道我為什麽會喜歡坐在這裡嗎？”

  “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這我哪能知道。”

  “我每次都幻想能把那兩座大廈給拆了，這樣我才能看得更遠，更廣闊……”

  “那你向政府建議，就說影響市容，那麽高的樓，太突兀了！……要是政府能聽你的話，我這兒立馬就成風水寶地，從“一線”海景變成真的一線海景……到時候，我找個開發商合作，也弄個樓盤出來，我連賣點都已經想好了……”

  說完大老張便哈哈大笑，果然是個唯利是圖的商人，說什麽都以自己的利益為出發點。

  我沒有理會他，因為跟他聊天，怎麽也找不到那種所見略同的感覺，我的孤獨感就是這麽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