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昏暗，我和貝娜站在剛剛亮起的路燈下，她看著我，我就往有潮水聲傳來的那個方向看著，我知道大海近在咫尺，可因為一牆之隔，我什麽都不看見，於是只能把那種想掙脫的需求，寄托在風中，然後跟隨潮水聲一起向遠方飄去……

  此時此刻，我挺想發脾氣的，可是發現跟誰都發不上，尤其是貝娜，她丟了一塊三十萬的表，如果我還向她發脾氣，我算是個人麽。

  我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然後對她說道：“都是我的錯，這樣你能滿意了嗎？”

  “你這是幹嘛啊！”

  我情緒低落地回道：“我忽然覺得特別累，本來我以為唐果的事情，就是下了一場大雪，總會有春暖花開的那一天，可是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雪崩了！……我一點都不想死，可是雪崩真來的時候，有人能成功逃生嗎？……我現在的感受，就像是被鋪天蓋地的大雪給埋了，這種感覺特別窒息……我想刨個坑上去，可是你們卻把我壓的更死了，我就是瞻前顧後，想的太多，我不想傷害到你們任何一個人，真的！……我要是能狠心做個王八蛋，把自己變成一把火，直接把雪給融了，我肯定不會像現在這麽難受……我太累，也太難了！”

  貝娜直視著我，說道：“我覺得你是在威脅我，我要是不聽你的話，你就把自己變成一團火，然後把我給烤了，是不是這個意思？”

  “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當是烤羊肉串呢，我可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我有喜怒哀樂，我的表丟了，我當然心疼！”

  我說不出話來，隻感覺內心壓抑的慌，就好像這漫天的黑色，變成了石頭，一股腦地砸在了我的身上，比疼更讓我感到難以承受的，是那種被埋起來的感覺，充滿絕望，充滿了無力感。

  貝娜又將手機從口袋裡拿了出來，然後對準了我，把我愁眉苦臉的樣子記錄在了她的鏡頭裡面，這對我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我真的要發作了！可是，貝娜卻忽然將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然後笑道：“我是很心疼那塊表沒錯，可是我更心疼你啊！”

  我那已經到嘴邊的髒話，像是時速一百八十邁的跑車，突然踩了一腳急刹，又活活給憋了回去，我就這麽看著貝娜，那本來已經涼冰冰的心，忽然就好像熱乎了起來。

  這時，貝娜又對我說道：“你要不喜歡，我就不做了唄……反正手表也就是一個裝飾品，沒了可以再換……你放心吧，我一定會做一個言而有信的人，說了給你一個好的心態去做事業，就一定會給你，我以後再也不和你提手表的事情了，也不會去找可可的麻煩。”

  這樣的話，怎能不讓我感動，我的嘴角顫了好幾下，才開口對貝娜說道：“不會白白讓你賠進去一塊表的，我一定努力賺錢，然後買一塊一模一樣的還給你。”

  “你可別好高騖遠，我希望你從現在開始，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腳踏實地的，搶銀行的事兒咱們可不能乾！”

  我笑了笑，貝娜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我不知道她為什麽要笑，可能是覺得我傻，但我真的把她說的這一番話，當成了是一種對自己的激勵。如果有一天，我真能成功到把買一塊三十萬的表當成是一件小禮物的話，我最該感謝的就是她！
  ……

  回到貝娜的住處，她先是吹幹了頭髮，然後又坐在梳妝台前打扮著……

  我就坐在客廳裡等著她，本來她的客廳是能看到大海的，可因為外面已經黑透了，所以只能看見立在遠處的燈塔在閃爍，這種跳躍著的閃爍，很難讓人把精神集中起來，所以我又恍恍惚惚地想到了茶小清，她說今天就走，這個時候的她應該在飛機上了……

  她幫余磊解決了工作問題，於情於理，我都應該發個信息感謝她的，可是我沒有這麽做，我也不知道自己不做的動機是什麽，也許是怕面對那種虧欠的感覺。

  這種虧欠的感覺越多，自己就越想做一份事業出來，因為生活是自己的，老是這麽靠別人幫襯著，不僅心裡不踏實，臉上也無光。

  ……

  這麽過了一刻鍾，一直放在口袋裡的手機響了起來，這是好些日子沒聯系過的大老張，給我打來的。他八成是要問我唐果的事情。

  我的猜測沒有錯，接通後，他便對我說道：“前些日子鬧出那麽大動靜，唐果她現在怎麽樣了，你和她肯定有聯系吧？”

  “我剛從杭州回來，她現在不算好，也不算特別壞，反正事情是基本擺平了，但以後日子可能也不太好過。”

  大老張一聲歎息，說道：“那太可惜了，本來還想著跟她合作一把呢，沒想到這娛樂圈也真是有今天沒明天的。”

  “是啊，誰能想到這好壞就是一瞬間的事情！”

  本來以為沒什麽話說了，大老張卻在一陣沉吟之後，又開口對我說道：“給你小子打這個電話，除了問問唐果那邊的情況，也還有另外一個事情要跟你說。”

  “什麽事兒？”

  “打算讓你回來給我們錄個視頻……我不是一直對短視頻感興趣嘛，正好又是做車子買賣的，所以就想以汽車評測作為切入點，弄一個節目出來……想著你小子專業知識過硬，表達能力也可以，所以讓你來試試，我這兒剛到了一輛歐規版的路虎攬勝，你小子過來幫忙做一期評測吧，不讓你白幫忙，錄一條視頻給你二百塊錢，也就是半天的工夫。”

  我因為意外而一時沒搭腔，大老張卻誤解了我的意思，又趕忙說道：“我知道你小子的脾氣，這次不是讓你回來上班，咱們現在是合作，如果視頻效果不錯，我們可以選擇長期合作，你就當給我一個機會，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實話和你說了，本來我是打算找唐果的，我想把她捧成汽車測評界的第一女神，可她出了這事兒，這想法肯定是實現不了了；再者，我也仔細想了想，拿女人來吸引眼球，短期還行，時間長了，節目品質肯定沒法保證，所以打鐵還得自身硬，我要把我的節目給包裝成最專業，最硬核的，所以想來想去，就屬你最合適……你要不覺得這是個機會，你就當我沒說。”

  “張總，你不用和我解釋這麽多，我覺得是個機會……明天幾點去公司找你？”

  大老張愣了一下，估計是沒有想到我會這麽爽快，然後才對我說道：“上班的點兒，九點半吧。”

  “成，明天到公司再和你詳聊。”

  ……

  結束了和大老張的通話，我便走到了落地窗前，然後趁著夜色往外面看去……

  貝娜的住處離大老張的公司非常近，所以，我隱約能看到，公司裡還有光亮，他們肯定又加班了。

  我能想象到大老張坐在辦公椅上給我打電話的場景，這對我來說，是一種激發……大老張已然很成功了，但為了事業能夠再進一步，依舊願意勞心勞力的去創造新機遇，那我這樣的人，還有什麽不努力的理由……

  “余味，你一個人站在這兒發什麽呆呢？”

  我回頭看去，貝娜已經化好妝了，她不太喜歡化濃妝，甚至不用顏色很豔的口紅，但就是會給你一種很舒服的感覺，如果硬要形容這種感覺，那就是為人師表應該有的氣質，端莊的同時也不失美麗。

  我用高興的腔調向她回道：“剛才是我原來公司的老板給我打來的電話，他自己做了一個節目，想讓我去做車評人，我覺得是個機會。”

  “那你是要回原公司上班了嗎？”

  “不是上班，是合作。”

  “那我知道了，我在抖音上面看到過那種汽車測評，很多人因為這個火了，所以，通俗一點說，你是想去做網紅了，對不對？”

  “看你這話說的，我的目標是專業的車評人，只是借助了網絡這個平台，我的定位是專業、硬核，完全區別於那些裝傻、賣萌，只會出賣色相跟粉絲要禮物的網紅，懂嗎？”

  “哦，你解釋了，我不就懂了嘛……不過話說回來，奶茶店你是不打算再參與了嗎？”

  “現在談論這事兒有點太早，我先做好眼前的……”稍稍停了停，我又說道：“其實不衝突，就算在車評界站住腳，那我也是獨立車評人的身份，如果奶茶店有需要，我也能兼顧……如果沒能做出來，我還是得回奶茶店的，反正我現在的心態很好，就當是人生路上，又多了一條可以選擇的路。”

  貝娜笑了笑，又說道：“我記得你以前的公司，離我這兒特別近，要不……你搬到我這兒住算了，省得每天來回擠公交。”

  “這八字還沒一撇的事情，就別提前做計劃了。”

  “呵呵，剛剛還信心滿滿，現在又八字沒一撇……你是把我當洪水猛獸了吧？”

  “你誤會了，我就是一個不愛佔小便宜的人，哪能在你這兒白住白喝的。”

  “那你給我房租不就行了，我都不知道你哪來的這麽重的思想負擔……現在城市裡合租的多了去了，為什麽我們就不行？”

  我在一陣沉吟之後，回道：“你要聽實話麽？”

  “不聽，不聽……我不聽……你不是要去你弟弟那兒吃飯嘛，趕緊走。”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貝娜……

  什麽是女人？

  女人就是喜怒無常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