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蕊兒先是一怔，似乎沒反應過來她話中含義，然後搖頭輕笑，語氣中透著些無所謂，“落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自小到大哪年夏季都要落幾場大雨。”

  她見楊月凝望著雨幕眉頭深鎖，忍不住上前調笑道：“夏雨冬雪乃正常現象，不落雨水才要擔心有旱事呢，你這與常人有異的腦袋裡面又在捉摸什麽莫須有的事情。”

  “是啊，夏雨冬雪皆是正常現象。”她低聲呢喃一句，抬眸轉向沈蕊兒冷聲問道：“我且問你，若雪況過於嚴重會發生什麽事情？”

  沈蕊兒不解其意，但依舊如實作答，“幽州以山脈環繞，周圍皆是高地山隘，大量積雪堆壓會造成滑落坍塌，造成百姓房屋毀損，過於寒冷也會導致來年顆粒無收，就連京中生活富庶的百姓也會遇到無法出戶的境況。”

  楊月凝聞聲點頭，繼續問道：“那若是雨勢過大呢。”

  “自然會造成積水滑坡淹沒……”沈蕊兒自然而然接著回答，並未細想太多，可話說一半又猛然頓住語調，稚嫩嬌俏的面容上瞬間湧現一抹恐慌神色。

  “水患！”

  楊月凝凜然聲音響起，沈蕊兒的心尖也跟著緊緊揪在一起。

  她怎麽就沒想到這一點！
  高山環繞著他們的國都和土地，恰恰說明幽州地勢低窪，若雨水量過大則根本無法及時排出去，到時候山河水位暴漲，會立刻將圍堤衝垮，到時候所有的百姓都會跟著遭殃，就連京都都不能幸免。

  楊月凝並未等她回應，繼續冷聲提醒道：“你自幼到現在可曾見過這樣的傾盆大雨？”

  沈蕊兒聞聲搖頭，想到日後可能發生的慘景，急忙抓住她的胳膊，“月凝，我知你一向聰慧，如今可有什麽辦法提前避免禍事發生？”

  “與人鬥其樂無窮，與天鬥束手無策。”她輕輕歎息一聲，“好在現下即將進入秋季，天氣已經沒有那麽炎熱，不然暴雨後發霉的植物作物經過暴曬會急速發酵，定會引起瘟疫。”

  猶記得前世今時幽州遭遇百年來最大的水患，盡管陛下已經想方設法將傷害降到最低，但百姓們依舊民不聊生，直至最後幽州邊防的河堤被衝毀，死傷無數，幽州遍地處處都充斥著哀嚎和哭喊，景象令人發指。

  最後還是封信冒著生命危險，依著扶瑛的命令趕往邊關，帶著數萬將士拚死以身體填補河堤，京中扶瑛不斷供應糧草砂石，命部下在將士身後加緊重新修築河堤，最後硬生生將堤壩抬高許多，才徹底救萬民於水火之中。

  經此一事後，封信與軍營將士相處甚好，得大家舉薦進入大營，一步步從基層爬到鎮遠大將軍的位置，扶瑛也因為功勞甚高，一舉成為幽州從古至今唯一一位女官，而且還是一位首輔。

  楊月凝不是什麽心慈手軟的聖母善人，也不會白白浪費這個拉攏扶瑛和封信的好機會，所以自想起即將發生水患那日開始，就已經打算白撿這個便宜，成為輔佐扶瑛和封信的幕後推手。

  但她並不想聽天由命，任由災禍荼毒百姓，所以才命湘奈兒提前準備好糧食藥草一類的東西，以備不時之需。

  只不過她所做預判都不能對沈蕊兒道明，只能裝作不知情的樣子，沉沉歎息一聲，“若我真能想到辦法，也不會在這裡唉聲歎氣，為今之計只有一個人可以解決這件事情。”

  沈蕊兒聞聲眼前一亮。

  “畢竟水患只是我們女兒家杞人憂天的設想，百姓和文武官員都只會當成一句玩笑話，就算有人與我們所想不謀而合，終究還是人微言輕。”

  “月凝莫要賣關子、講道理，你隻說有什麽需要我去做就好，我與你所想一樣，定會為你想辦法解決困難。”

  “我們說得再多也不會有人聽信。”楊月凝言之鑿鑿開口道：“禦史大人在朝堂頗具威望，若此事由她提出，想來陛下和群臣會做多思量，也會提前做好準備。”

  沈蕊兒細細想來，覺得這也是一個辦法，立刻命人準備紙筆墨硯，由楊月凝親自手書將事情一一道明，然後又囑咐貼身丫鬟玲瓏親自跑一趟，千叮嚀萬囑咐，定要親手將信箋遞到扶瑛手上。

  玲瓏離開的時間裡，兩個人又抓緊時間調配出不少草藥，宮中禦藥堂的東西險些被她們搜刮殆盡，但楊月凝心中依舊覺得惴惴不安，總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等待過程及漫長又難熬，讓人意外的是玲瓏不消片刻就急急趕回來了，盡管小丫鬟打著油傘，但全身上下依然被雨水打透，淅淅瀝瀝落著水珠。

  “不是讓你去送信，怎得這麽快就回來了？”沈蕊兒急聲質問道。

  玲瓏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整個人因為寒意微微蜷縮著身子，顫顫巍巍從衣襟最裡面掏出被雨水淹濕的信箋。

  方才還好好的書信出去一遭再回來，已經碎成一團紙泥，莫說字跡已經看不清了，就連打開信封都是極其困難的事情。

  玲瓏的聲音中也透著顫抖，“郡主，信根本送不出去，而且聽說禦史大人根本不在府上，去其他官員的家中議事娶了。”

  “雨水偌大，禦史大人這個時候冒雨會去誰家？”楊月凝眉心緊鎖，像是在思量什麽一般。

  玲瓏想了想，立刻急聲解釋道：“奴婢回來的路上聽說，布防線上的第一道河堤防禦已經被衝垮，禦史大人怕發生水患，提前去旁的大人家商議對策了。”

  什麽？！

  楊月凝猛然起身。

  她一向冷靜，遇事從來都是處變不驚的模樣，如今面容間卻透著明顯的緊張，就連聲音中都充斥著一種緊繃感，“你說第一道河堤已經被衝塌了？”

  玲瓏急忙點頭。

  她也猛然跌坐回椅子上。

  幽州邊境線處在山坳邊緣的下方，在雨水極易滑坡之地修築三道河堤，一道高於一道，用來阻礙浩大水量和雪塊。

  若自己沒有記錯的話，前世降雨三日後，第一道河堤才被衝垮，七日左右衝垮第二道，如今才剛剛降雨半日，河堤怎麽會垮塌。

  察覺出時間線較前世稍有出入，她突然覺得雨勢的確發展過猛，絕耽擱不起半刻時間。

  想到此處，楊月凝望著殿中伺候的平昭急聲吩咐道：“立刻備下盛典鑾駕趕奔禦史府，另外帶著我的腰牌派人尋禦史大人回府見面，就說我有要事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