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天色一連陰沉幾日，終不得見眼光，楊月凝怔怔望著灰蒙蒙的天空發呆，心情也如現下的天氣一般憂心忡忡。

  該來的總歸要來了，也不知匯豐當鋪和蘅蕪苑安頓的如何，人貨她可以出手避免，但面對天災卻束手無策。

  平昭推門走進房中，見著她又擺出這副模樣，忍不住跟著歎息一聲，“小姐近來總望著這天，好像能把它巴望晴朗一樣。”

  她聞聲回神，無奈看了平昭一眼，也沒有心情出言打趣，無精打采問道：“前日讓你派人打探的消息可有收獲？”

  平昭沮喪搖了搖頭，“京中根本沒有小姐所說的那種鋪面，世間怎麽可能有人會預知天象，除非此人是神仙下凡。”

  說到此處她又小聲嘟囔道：“小姐心中哪兒來這麽多奇奇怪怪的設想，若不是奴婢打小跟在您身邊，此刻真會懷疑您究竟從何而來。”

  楊月凝指尖微微蜷縮，急忙擺出一副自然而然的模樣，失笑解釋道：“不過就是在閨房閑著無聊時胡思亂想的而已，我隻想著萬一世間真有這種能人異士呢。”

  她重生一世，有時恍然分不清如今年月，此時倒是忘了，能通過月明星稀和日照輪回判斷陰晴雨雪的“觀機閣”是五年後才出現的鋪面。

  這無形之中耽誤她不少要緊事情，無法估算天色何時放晴，許多困難就無法迎刃而解。

  她心中暗暗設想，待這次困境化險為夷之後，她定要設法提前尋到那位閣主，提前設立好觀機閣。

  只是不知道這種改變歷史走向的做法，會不會影響到自己前世今生交疊的時間線。

  平昭見她還在怔怔出神，清了清嗓子吸引她的注意，再度開口道：“奴婢也覺得是天色礙著您出府遊樂了，恰巧現下給您帶回來一個好消息，康平郡主身邊的丫鬟玲瓏傳信過來，說郡主催著您進宮去玩呢。”

  沈蕊兒？
  楊月凝忍不住皺眉。

  上次見著她的時候，波斯使團還留在京中，沈蕊兒為躲避波斯公主利用，還曾在客室小住過三五日，但依舊整日悶悶不樂，好不容易熬到使團離京，她情緒多少緩和一些，又收到波斯皇子半路去世的消息。

  那個容貌很像沈蕊兒兄長的皇子終究還是沒有堅持到回國就撒手人寰了，沈蕊兒得知這個消息哭紅眼眶。始終鬱鬱不得樂，不出半日就找借口搬回宮中居住。

  如今也不知她過得怎樣，心情可有好轉。

  楊月凝想到此處，心裡始終掛著擔心，思索再三後看了一眼天氣，沉聲支會平昭按方子搭配幾副寧心靜氣的藥，主仆二人乘著盛典鑾駕一路朝皇宮方向趕去。

  沿路上時不時有劈裡啪啦的聲音落在轎頂，街道上的百姓也發出亂糟糟的聲音。

  “天氣悶沉這麽多天，總算有落雨的跡象了。”

  “眼看秋收在即，這夏日最後一場大雨可謂是一樁好事啊，今年作物長勢一定旺盛，是好收成的一年啊。”

  “是啊，就算再過幾個一陣子寒冬臘月到了，也不怕倉中只有陳年舊糧可以吃，真是天佑我幽州百姓啊。”

  她聽聞百姓們發自肺腑的喜悅感歎，忍不住緩緩掀開轎簾，眼見著地上已經出現零星水漬，眸底憂鬱更濃。

  一樁好事？收成豐年？天佑幽州？
  這次恐怕不見得是風調雨順，說不定是一件難以遏止的災難禍事。

  盛典鑾駕很快穿過宮門停在行宮門口，還不等她站穩腳步，一道明黃色身影已經急急撲到她面前，嬌聲抱怨道：“上午便傳信到將軍府了，怎麽拖到這個時候才來？”

  她面容上晃過一抹詫異，愕然抬眸正對上沈蕊兒明眸皓齒的嬌俏模樣。

  看來沈蕊兒情緒調整的不錯，轉眼又恢復從前那副古靈精怪的模樣，與前段時間悵然若失的性子判若兩人，很明顯已經從波斯皇子去世的消息中走出來了。

  她心內懸著的大石終於落下，無奈輕笑著從平昭手中接過幾副草藥塞進她手裡，含笑解釋道：“本想著給你配些藥過來，所以耽誤了一些時間，沒想到竟是多此一舉，看你現下狀態應該用不到這些東西了。”

  沈蕊兒有些不好意思，對著她俏皮吐舌，“之前給你添了不少麻煩，不過沒有那群波斯人在本郡主眼前亂晃，我也想不起那些傷心事，如今愉悅的很，就是有些無聊。”

  二人雙手相挽，一面互相打趣著，一面朝行宮門口走去。

  楊月凝自是沒有什麽心情開玩笑，無非是看著沈蕊兒心情極好，才順著對方的話音說些玩笑。

  殿內一如往常那般，早早為她備下製作藥妝的各種草藥，滿室彌漫著清香藥味，她緩步走到成堆的草藥面前，伸手挑出其中幾樣，命殿內宮女將剩下的東西拿走。

  此前楊月凝一直覺得沈蕊兒精神不濟，所以並未將主意打到她身上，如今細細品味也算自己失策。

  見著她的舉動，沈蕊兒面上多出一抹不解，疑惑問道：“你這是……”

  “你貴為郡主，學些藥妝配方並無大用，宮中處處危機四伏，學些治傷救命的醫術才是上佳之策，日後總有用得到的地方。”

  沈蕊兒細細品味的確是這番道理，立刻興致勃勃同她一起配置剩下的草藥，時不時提出些不懂的疑惑，她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一堆一堆的草藥很快被分門別類，依著方子配成各種功效的草藥包堆放在一旁。

  她埋頭論及藥理太過認真，竟沒有發現不知從何時開始，殿外的零星雨珠已經轉變為瓢潑大雨，最後還是連聲巨雷拉回她深埋在藥香中的神志。

  她猛然回神，見著磅礴雨水已經遮蔽外面的景象，忙不迭慌張跑到門口處，眼裡盡是擔憂和緊張。

  沈蕊兒還以為她憂心無法回府之事，停下手中動作俏聲寬慰道：“若今日回不去就同我一起住在行宮中，我還有好多事情沒有理解透徹，正好你替我解答一番。”

  楊月凝並未接應她的話茬，而是望著眼前雨幕悶聲質問道：“你可知這樣的瓢潑大雨代表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