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姑娘急忙命丫鬟將她帶至後堂歇息,其他人則在前面維系鋪面,同時照顧前來取白蕊膏的客人。
醉鬼動手乃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她有意替湘姑娘擋下傷害,自然做足完全準備避開了要害,因此傷勢並不算嚴重,隻稍事休息片刻便恢復精神。
此時房內只剩下她們二人。
湘姑娘也不再遮掩,不似從前佯裝熱絡那般漠然,而是大大方方對著她福身施禮,眼中皆是誠摯神色。
“今日多謝楊姑娘出手相助,解湘某難堪境遇,日後湘某必會報答姑娘恩情。”
楊月凝急忙將她虛扶起身,隨後輕笑解釋道:“你既是我蘅蕪苑中的人,便是我楊月凝的左膀右臂,我絕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你!”
聽她堅定聲音、見她灼灼目光,湘姑娘眼眶微微泛紅,不知不覺間聲音已經哽咽,“湘某自小在春香樓中長大,幸得春娘媽媽調教,卻無一人向楊姑娘這般待我,湘某無以為報……”
“等下!”她急忙攔下湘姑娘未說完的話,柔聲插言道:“我既不需要姑娘以身相許,又不需要姑娘當牛做馬,隻望姑娘日後能為蘅蕪苑盡心盡力,若有朝一日姑娘有更好的去處,我也不會橫加阻攔。”
“湘某本身是一介歌妓,從不奢望能覓得良配,從今往後定會將蘅蕪苑視作己出,請楊姑娘放心。”
“只是月凝有一事不明,希望湘姑娘可以答疑解惑。”
“您但說無妨。”
楊月凝目光細細觀瞧她的神情,而後放緩聲音試探道:“姑娘此前面對那醉鬼十分坦然淡定,為何在遇到世子殿下後突然方寸大亂,莫非您與殿下之間有什麽前塵往事?”
湘姑娘聞聲眼眸微沉,似乎劃過些許不易察覺的慌亂,“湘某在春香樓之時曾與世子殿下有過幾面之緣,但早已芳心暗許,可惜世子殿下身份高貴,並非我這種風塵女子所能染指,所以……”
她說這番話半真半假,畢竟女子遇到心儀之人方寸大亂也是人之常情,但依照兩個人今日反應來判斷,又顯得有些牽強。
楊月凝並未追根究底,但也算心中有數。
湘姑娘見她起身急忙上前攙扶,眼看著她即將走出後堂,還是耐不住心中焦鬱,猶豫著開口道:“敢問楊小姐,外面那位女子與世子殿下十分親昵的姑娘,是哪家小姐?”
她無奈搖頭,心道湘奈兒有意維護傅承顏是真,芳心暗許之言並非虛假。
她隨即寬慰道:“那位姑娘身份自是比我們顯貴許多,但說到底還是世子殿下的妹妹,與我和世子殿下的關系大相徑庭,你莫要放在心中。”
二人這番話也算交心,至此再回到前廳時,關系明顯比從前親近許多,湘姑娘對待客人的態度也明顯更加親昵,更加盡心竭力。
將店中瑣事一一處理妥當後,傅承顏不由分說要帶楊月凝揮世子府上,以便細致處理額頭傷口,她本想著拒絕,但沈蕊兒直在一旁說和,楊月凝無奈只能應下。
世子府上一切照舊,院中伺候的丫鬟很快端來藥盒,悉心為她的患處塗藥,雖有絲絲沁涼感覺自額間傳來,但依然伴有刺痛感。
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下意識闔上眼眸咬住牙關,生怕自己不小心失聲呼痛。
傅承顏眉心不由自主輕皺在一起,抬手接過丫鬟手中的藥膏在指尖處沾取,然後小心翼翼輕撫上她的額角。
患處沒有傳來想象中的疼痛,她目光帶著疑惑緩緩睜開眼簾,不料傅承顏不斷放大的俊毅面容在眸間浮現,見他異常認真的表情,她忍不住失聲尖叫。
“你幹嘛?!”
“弄疼你了?!”
二人幾乎同時開口,臉上都映出不同程度的窘迫。
沈蕊兒聽到聲音終於崩不住情緒,發出撲哧一聲輕笑,隨即開口調侃道:“剛剛那一幕,我看世子哥哥和月凝十分般配,日後說不定真能成為一家人呢。”
傅承顏隨手將藥膏丟回托盤內,懶洋洋倚在旁邊的藤椅上,“娶了楊小姐便是家門不幸,倒是恐怕會將我這世子府鬧的人仰馬翻。”
“但看起來世子哥哥十分樂在其中嘛。”她繼續添油加醋。
楊月凝越聽他們拌嘴,臉上的窘意越濃,急忙開口打斷兩個人的對話,“世子殿下乃是月凝的世叔,這種沒規矩的話,也只有郡主殿下敢開口。”
“那又如何?你們二位年紀相仿,叔侄關系也並非血緣,為何不能結為連理?”
不等她開口,沈蕊兒的話如同泄洪一般汩汩而出,根本不給她插言的機會。
“如今月凝已經與三皇兄退婚,男婚女嫁各不相乾,世子哥哥雖說作風差了一點,但悉心調教一下便是良配了,實在不行就打折雙腿,日後想去哪裡還是月凝你說得算。”
傅承顏聞聲嗆出一口茶水,下意識摸向自己完好無損的雙腿,心中竟不受控制開始思量日後這雙健康的腿還能不能保住。
楊月凝聽到這番話也是又氣又惱,恨不得直接拿帕子塞住她的嘴巴,奈何人家是郡主,她有這個賊心沒這個賊膽,只能在心中咬牙切齒,隨便尋一個理由落跑。
平昭一路跟在她身後,全天沒有展露過笑顏。
直至重回院子,楊月凝又搬出火爐藥罐開始研究花姬粉,她終於耐不住心中壓抑,緩步走到楊月凝身邊,“小姐是否想過今日之事有些欠妥?”
主仆二人向來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但她還是第一次見平昭神情如此嚴肅,即刻放下手中蒲扇,“你在為湘姑娘之事打抱不平,覺得我不該將事情做絕?”
“湘姑娘在鋪面中兢兢業業,從未做出傷害小姐的行徑,而小姐卻為一己私欲找酒鬼輕薄湘姑娘,可曾考慮過湘姑娘的名節聲譽?”
“可我也替湘姑娘擋下傷害了。”
楊月凝神色隨著話音也變得十分嚴凜,“既然我能出此下策,就說明我心中有數,定能護她周全,最終她亦沒有損失分毫。”
“不是這樣的!”
平昭連連搖頭,腳下忍不住退後兩步,怔怔開口道:“您從前隻為旁人考慮,平昭還覺得您過於善良,為此打抱不平,可如今您卻如此工於心計、不擇手段,已然不是我記憶中的那個小姐了!!!”
楊月凝聞聲猛然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