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月凝和袁夏互相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出疑惑不解，院子裡這些人她倆方才都已經見過，好端端的還能出什麽事。

  能讓平昭和春鶯同時驚慌失措的只有——

  袁夏心尖一緊，脫口而出道：“難不成是世子殿下出事了？”

  但楊月凝知道，若真是他有事，平昭絕不會這麽激動，只有在涉及自家小姐的時候，她才會手忙腳亂。

  楊月凝語氣中也透著嚴肅，壓低聲音道：“這裡沒有旁人，你們但說無妨。”

  平昭和春鶯神色都有些為難，欲言又止回應道：“今日正午，陛下帶領文武百官首拜神明，不料天降驚雷，眾人皆說這是不祥之兆，陛下為此震怒不已提出要徹查此事。”

  “現下院中女眷知道小姐受傷一事，都在傳神明動怒是因為見了血光，驚雷乃是因小姐而起，要捉您去陛下面前問罪，以平神明怒火。”

  楊月凝聞聲皺緊眉頭，生怕事情鬧大會連累袁夏，急忙連哄帶勸將她送出房間。

  在院子裡聊天的夫人貴女們看到她，一部分轉身回房，另一部分躲得遠遠的，仿佛她真是什麽天煞孤星一樣。

  “小姐，您看。”平昭目光瞟向在院門口等候的沈宜年。

  她知道對方來者不善，因此並沒有理會的意思，這下沈宜年反而有些沉不住氣，輕咳一聲示意她單獨出去談話。

  “三皇子不在正殿為殿下分憂，到女眷小院做什麽？”

  “自然是來幫你解疑。”

  沈宜年開門見山，自信的語氣中還透著些洋洋得意，“此刻關於你的傳言已經沸沸揚揚，過不了幾個時辰就會傳進父皇耳畔，到時看你如何推脫。”

  他以為楊月凝會急切求他幫忙，不料對方正滿目嗤笑望著他，氣定神閑道：“如此說來，殿下已經想到為我開脫的法子了？”

  沈宜年見她這副模樣心裡的自信稍有些動搖，但還是如實應道：“自然，但本宮不會白白助你擺脫流言，既是交易便有條件。”

  楊月凝心中了然，似笑非笑反問道：“殿下想讓我放棄匯豐當鋪？”

  他抿唇不語，很明顯就是這個意思。

  “您這如意算盤打得叮當作響，可惜我是個聾子，聽不見那些劈裡啪啦的算計聲音。”楊月凝忍不住笑出聲音，挑了挑眉心邁步上前，“三皇子聽過黃鼠狼拎著雞給雞拜年嗎？”

  沈宜年不知道她葫蘆裡賣的是什麽藥，望向她的時候，神色中帶著忌憚。

  “臣女今天不僅沒打算放過這隻雞，還要把黃鼠狼留下燉了！”她突然提高音調，一股強大氣場在二人之間迅速擴散。

  沈宜年迅速反應過來她的變化，眼底立刻閃現出灼灼寒光，她逆光迎上前，一字一頓道：“義妹一直催著殿下退婚，臣女瞧著今天這驚雷，時機倒剛好。”

  “你這蛇蠍心腸的女人，竟想讓我攬下天罰流言，簡直是癡心妄想！”

  “是又如何，臣女若不把‘心狠手辣’四個字坐實，都對不起您和義妹對我的誇讚。”

  她下頜高高揚起，頗有一種理直氣壯的韻味，“三皇子不願退婚也無妨，待我稍後親自去正殿向陛下稟明情況，想必聖明君主定給替月凝一個公道。”

  “你……”

  沈宜年心中多少有些後悔，早知是這種結局，今日就不該來找她談條件，如今可謂賠了夫人又折兵，不僅當鋪之事沒有談妥，還反被這女人給威脅了，此時向陛下說明退婚，無異於火上澆油。

  楊月凝見他義憤填膺拂袖離去，忍不住輕哼一聲，望著錯愕不已的平昭支會道：“你去找春鶯一同幫我做件事情，就說……”

  望著她眼中狡黠，平昭心裡暗暗感歎，三皇子這次真要被自家小姐給坑慘了。

  在平昭和春鶯的“無意提起”下，從傍晚時分開始，有關“天罰”的傳言不再針對楊月凝，而是將所有矛頭都指向沈宜年。

  大家都竊竊私語，是因他推了一樁天賜姻緣，才惹怒神明降罪。

  畢竟幽州百姓十分看重夏至拜神一事，所以不管流言因誰而起，都免不了人心惶惶，位高權重的官員們開始忙碌奔走，主要是負責安撫大家的情緒，順便壓製流言擴散。

  楊月凝本想著借此機會去探望一下扶瑛，順便打探少年的事情，沒想到白跑一遭。

  扶瑛的貼身丫鬟滿面愁容，稱禦史大人自從天降驚雷那一刻開始，就一直沒有停歇過，情急之下甚至開口請她幫幫自家主子。

  楊月凝知道，是皇上給扶瑛下了重令。

  沉吟片刻，她叫丫鬟拿出紙筆，留下字條吩咐她交給扶瑛，算是應下這個請求，前提條件是要好生照顧受傷的少年。

  好不容易挨到月上梢頭，她換上一身紺色長裙獨自趕往神壇，沒想到才走到半路，一個歪歪扭扭的人影突然從幽深小徑衝出來，直接撲到她身上。

  楊月凝眼眸間頓時閃現一抹殺意，正準備反手鉗製住對方雙臂，一股濃重酒氣已經灑進鼻腔，慵懶微醺的聲音隨之傳進耳畔，“小月亮武功並未見長，反應速度倒是靈敏許多。”

  聽見聲音自傅承顏而來，她面色稍有緩和，煩躁將眼前身影推開，“世子殿下醉得不輕，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前方乃是守衛森嚴的神壇，就憑你的身手還想放倒層層守衛？”他揶揄的聲音緩緩響起。

  這話適時點醒楊月凝。

  她目光不斷在傅承顏身上遊走，似是想到什麽一般，“小叔叔酩酊大醉，說不定會誤闖神壇，不如等下一路隨月凝回去休息。”

  聽到她暗示自己闖進神壇去吸引守衛視線，傅承顏忍不住連連搖頭，“今日神壇接連出事，若陛下怪罪……”

  她清了清嗓子，壓低聲音提醒道：“刺客之事，小叔叔坑人不淺，我自然要想方設法討回來。”

  傅承顏自知理虧，楊月凝借機與他強行達成共識。

  兩個人一前一後接近神壇，借傅承顏裝醉吸引守衛的時間，她手腳麻利攀上神像，從懷中取出備好的白蠟。

  待目的達到後，她立刻疾步離開，壓根沒想管傅承顏該如何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