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男人身上的服裝並非幽州款式，尤其是頭戴的發帶十分惹眼，他見到楊月凝雙眸微眯，似乎在回憶什麽，不自覺心虛別過頭。

  楊月凝突然想到什麽，回神饒有興致望著他道：“好久不見，赫連公子……”

  此人正是之前與她在西市搶奪千靈根的赫連玉，當時她明明可以憑五百兩黃金拿下稀世珍藥，就因為眼前這個蠢貨橫插一腳，導致千靈根價格虛高到黃金千兩，最後還是傅承顏出面平息這件事情。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傅承顏當時還以宜安世子的身份交給他一枚樣式奇怪的扳指，她當時便覺著十分奇怪，如今想想愈發覺得這件事情中透著蹊蹺。

  她似笑非笑的狡黠模樣看得赫連玉毛骨悚然，嘿嘿賠笑兩聲以後，也跟著尷尬附和道：“楊小姐好記性，沒想到您還記著在下這個微不足道的人。”

  “您當時險些傷月凝性命，自然不敢忘記。”

  楊月凝說話間上下打量著他狼狽不堪的模樣，隨後將目光投向地上裝著藥材的包裹，明知故問道：“這些藥材可是赫連公子送來的？”

  赫連玉急忙搖頭撇清關系。

  她陰陽怪氣拉長聲音“哦”了一聲，不達眼底的笑意中透著審視和凜冽，不急不緩再次開口，“如果這些藥材不是赫連公子送的，那您為何會出現在這裡，非請而入室屬非奸即盜，您說月凝該以什麽理由報官呢？”

  他深知楊月凝口齒伶俐，十分不好對付，但從未想過對方竟會一句話把他的話音堵死。

  此刻他一句解釋的話都說不出口，只能硬著頭皮回應道：“實不相瞞，這些藥材是我送給楊小姐賠禮用的。”

  “賠禮？”

  “自那日在西市見到楊小姐以後，在下一直對小姐魂牽夢縈，每每思之便覺得思念難忍。”

  聽到這裡，楊月凝已經一臉無語，皺眉看向赫連玉的時候，臉上表情仿佛在說：你看我信不信你的鬼話。

  赫連玉卻說得津津有味，緊接著歎惋道：“所以在下常常派人打探小姐情況，聽說您如今缺少這些東西，便立刻差人尋回來放在柴房，因為怕小姐還在怪罪在下，所以才一直避而不見，沒想到還是楊小姐發現了。”

  見他一直不肯道出實情，甚至還編出這麽離譜的理由來搪塞自己，楊月凝忍不住嗤笑一聲，挑眉望著他，故意將聲音放得十分輕柔，“看來不給赫連公子些甜頭，您是絕不可能說實話了。”

  只聽到聲音，赫連玉便覺著渾身寒毛根根豎起，尤其在對上她的表情和眼神後，心中不安的感覺愈發強烈，急忙扯出一絲諂媚笑容，“在下句句屬實，小姐可不能懷疑在下的真心實意啊。”

  “不懷疑，只是想為您準備一些小小的接風禮罷了。”

  兩個人又插科打諢幾句，平昭已經依著吩咐捧回來一堆東西，其中包括說不出名字的瓶瓶罐罐，還有些乾柴等物。

  “月凝聽到赫連公子深情款款的話，心中十分感動，又見您被捕鼠夾傷到，便想著為您醫治腳踝上的傷口，過程可能會痛苦一些，所以要先得罪您片刻。”

  她說著直接將腳部受傷的赫連玉摁在椅子上，又拿起地上的麻繩將對方手臂捆死，然後讓平昭替他褪去鞋襪，這才從眾多東西中揀出一個碧綠色小瓷瓶。

  “此物名為辣椒水，是平日小廚房燒菜用的，正好可以試驗一下您受傷的位置是否還有知覺。”

  赫連玉再想躲已經來不及，幾次想要失聲尖叫又覺得丟人，急忙咬緊牙關，眼睜睜看著鮮紅色液體從瓶口流出，最後悉數淌到自己受傷的腳踝處。

  一陣撕心裂肺的痛感傳遍全身，他額頭上立刻沁出密密麻麻的細汗，上下排牙齒也咬的咯咯作響。

  好在難挨的疼痛很快退卻，傷口處漸漸多出冰涼舒爽的感覺，之前火辣辣的感覺如今也消散不少。

  這鮮紅液體也根本不是什麽辣椒水，而是楊月凝最新熬製的生筋藥油，只不過是一個還沒有完全成型的失敗品而已，她一直沒有機會試驗藥效，沒想到今天赫連玉居然主動送上門來了。

  因為其中有一味名為紅根的藥材，所以才呈紅色，而那種疼痛正是傷口快速愈合的征兆。

  他正準備開口感謝楊月凝，不料眼前女子竟然又拿出一個十分怪異的物品，細細觀瞧後發現那竟然是一個打理花瓶內部的小毛撣，他不免無哭無淚，心道自己栽到她手裡就是難逃死劫。

  楊月凝滿臉期待盯著他光滑的腳底板，順勢用毛撣一下接著一下輕刮他的腳心，故意放緩語氣優哉遊哉道：“傷口已經為赫連公子處理完了，接下來就要看一下您恢復的如何。”

  赫連玉被奇癢難耐的感覺逗得哈哈直笑，到最後居然連眼淚都不受控制的溢出來兩串。

  他一個鐵骨錚錚的漢子根本不怕酷刑折磨，再嚴酷的刑罰用在他身上，他都可以保證一聲不吭，但唯獨面對柔弱女子和這種軟質刑罰的時候，他所有的防線都被瓦解，如今已經成為任人宰割的魚肉。

  “楊小姐手下留情，在下說話句句屬實，對您也是一片赤誠真心，您怎麽忍心用這種方式折磨在下。”他說話時聲音中帶著顫音，還透著氣喘籲籲的感覺，整個人已經笑到脫力。

  楊月凝聞聲偏頭，“月凝乃行醫之人，所做一切皆是為了醫治公子，何來折磨一說。”

  他聽得心裡窩火至極，又不敢再輕易招惹這位姑奶奶，此刻甚至生出挖一個地道逃走的心思。

  楊月凝根本不管他心中是何感想，徑直開口吩咐道：“平昭，赫連公子方才掉進水缸裡衣衫盡濕，生火為公子烤烤衣服。”

  平昭興致勃勃應了一聲，不消片刻已經在赫連玉腳下生好濃煙滾滾的火堆。

  她故意選用受潮發霉的爛木，生出來的煙也又黑又刺鼻，嗆的人鼻涕眼淚橫流不止。

  加上如今正值盛夏，空氣燥熱難耐，赫連玉原本英俊的眉眼如今已經被熏的黑一塊白一塊。

  “公子先烤著，待明日衣衫全乾以後，月凝再繼續為您醫治腳傷，您也可以借此機會考慮一下是否告知月凝真相。”楊月凝說著，竟真轉身欲走。

  一想到自己要在柴房受一夜煙熏火燎和蚊蟲叮咬，赫連玉的心理防線終於被擊垮，哭喪著臉道：“楊小姐別走啊，我說，保證全是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