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月凝以前經常被老夫人和溫安雪苛責,身上傷痕累累也是在所難免的事情,所以平昭塗藥的手法也跟著練就得很好。
加上今日這藥液出奇地好用,讓她覺得十分舒服,不由自主眯起雙眼享受著,“回來的路上在門口看到的,我見著瓷瓶兒甚是好看,就順手撿回來了。”
“啊?!”
聽到她這番話,平昭忍不住失聲驚叫,立刻停下正在塗藥的動作從椅子上站起來,水靈靈的大眼睛裡滿懷震驚望向她,“小姐你糊塗了,外面撿來的東西怎麽能隨便亂用,萬一是二小姐故意丟在……”
畢竟從前溫安雪多次故意戲弄自家小姐,她越想越覺得心慌,手上的精美瓷瓶仿佛燙手的山芋一般。
“不行,奴婢去給您熬一些新的藥液回來,小姐在這裡休息片刻。”平昭說著作勢就要將瓷瓶順著窗戶丟出去。
“哎,我與你說笑的。”楊月凝急忙攔下她的動作,不禁啞然失笑。
前世她受盡委屈折磨,平昭也跟著發生很大的轉變,不僅肉嘟嘟的臉蛋失去了笑容,就連性格也漸漸變得沉穩寡言。
如今個性鮮活的平昭重新站在她眼前,她恍若隔世,心頭漸漸湧出一絲酸澀的感覺,笑著笑著不禁紅了眼眶。
平昭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隻發現她傷心難過,心裡更加焦灼不已,“小姐,您這是怎麽了?是不是有哪裡不舒服?實在不行,我們叫個郎中過來給您瞧瞧……”
她的話還沒說完,楊月凝突然伸出手臂將她緊緊擁入懷中。
平昭滿臉迷茫,整個人僵硬在她的懷抱裡,聲音中透著擔心,“小姐……”
楊月凝強行壓下落淚的衝動,壓低聲音道:“平昭,你答應我,以後不管發生任何事情都要沉穩冷靜,萬不可像今日一樣自亂陣腳,我們現在的處境十分艱難,一定要步步為營才好,我要我們一起活下去。”
平昭越聽越迷糊,覺得自家小姐這番話很難理解,但還是重重點了點頭,因為不管發生什麽事情,只要小姐開口,她都聽都信!
……
楊月凝乏累一整天,還不等處理完身上的瘀傷便沉沉睡去,平昭貼心為她處理好傷口以後悄聲闔上房門。
她再度睜眼是被平昭的刺耳尖叫聲驚醒的。
眼前景物似曾相識,枯黃的樹木、蕭條的院落,明顯是沈宜年幽禁她的冷宮。
她心底猛然一驚,從破舊的竹椅上起身跌跌撞撞跑向冷宮門口,周遭的一切都與她瞌睡前無異,周遭沒有一點聲音,安靜得讓人覺得可怕。
“平昭!平昭!”她聲音中帶著顫抖,四處呼喊著平昭的名字,她方才就是聽到平昭的聲音才驚醒的。
許是太過投入認真,她被腳下的枯枝絆倒,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一雙金線繡邊的女鞋緩步闖進她的視線中。
“平昭?姐姐怕是糊塗了,平昭早已經死在你的冷宮,這個時候怕是連屍骨都被野狗分食了。”
譏笑聲音傳入她的耳畔,她猛然抬眼正對上溫安雪面目猙獰的面容。
周遭景物不知何時變成了幽暗無光的地牢,溫安雪穿著一身皇后華服,手持長劍向她步步逼近,“父親死了,長兄死了,現在也該輪到你了!”
話音落下,銀色長劍直直刺穿她的心口。
啊——
驚聲尖叫刺穿破曉,楊月凝從床榻上驚坐而起,平昭循聲破門而入飛撲到她的床邊,緊緊抓著她的胳膊,“小姐莫怕,平昭在呢!”
閨房中的一景一物都讓她覺得陌生,一時之間竟然分不清閨房和冷宮,到底哪一個是夢境,哪一個是現實。
她身上的內衫早已經被冷汗浸透,冷風從窗縫吹進來,激得她猛然打了個寒顫,腦袋也清明許多。
她望向平昭,眼眸中也滿是陌生,聲音沙啞問道:“平昭,這到底是哪裡……”
“這裡是將軍府上,是您的閨房啊。”平昭說著遞給她一杯水,又為她在後背處不斷順氣,出聲安慰道:“小姐應該是夢魘了吧,如今已經天光大亮,什麽事都沒有了。”
她一再沉聲向平昭確認時間地點,平昭都耐著性子回應,直到窗外的陽光照進屋子,曬得她暖洋洋的,她才徹底相信重生才是她正在經歷的現實。
草草吃過早飯以後,她帶著平昭離開楊家,趕奔京中最大的酒樓。
平昭駐足店外,看著裡面摩肩接踵的賓客,忍不住皺眉,“小姐身上的傷還沒好,不在家歇息,早早跑到這裡做什麽,若是想吃什麽,支會奴婢一聲就好。”
“道謝要有誠意,此事不能由你代勞。”楊月凝說話間已經踏進大堂。
平陽樓的待客之道與其他酒樓不同,這裡獨家開辟的菜肴點心只在清晨供應,而且每日提供的數量十分稀少,湊巧的是她聽說扶瑛偏愛這裡專供的凝脂糕。
她排了近一個時辰才取到糕點,趕奔禦史府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
扶瑛像是早就知道她會來一般,早早就備好了清茶,待她緩步走到院中便立刻迎出來,“那祖孫二人沒有再為難你吧?”
楊月凝搖頭,鄭重其事對著她施禮,“月凝特來感謝大人昨日出手相救。”
“你我二人不必客套。”
兩個人說話間已經回到廳堂落座,楊月凝見周圍沒有旁人,這才道出心中疑惑,“大人昨日趕來得太過湊巧,您怎麽知道我在府上遇到了危險?”
扶瑛先是一愣,隨後訝異反問道:“難道不是你傳信求救於我?”
傳信求救?
楊月凝眉心漸漸鎖緊,語氣中帶著濃重的懷疑,“那般場景下我怎會有時間求救,大人的意思是昨天收到了求救的信箋?”
扶瑛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命貼身丫鬟回房中取來信箋,很快一柄鋒利的短刀和一張折疊規整的宣紙齊齊遞到她的面前。
“當時我正在書房中批閱公文,這柄短刀突然從半空中飛出來,就直直插在書房外的門柱上,我是見到信中內容,還以為是你派手下……”
話說一般,她突然反應過來其中關竅,抬眸望著楊月凝問道:“此事若非你所為,那還會有誰?”
廳堂中的氣氛隨著話音陷入沉寂,壓抑的感覺漸漸在兩人周身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