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元妃已經笑意盈盈招手，喊她到旁邊落座，細細打量她一番後沉沉歎了一口氣，但臉上依舊是欣喜不已的表情，“如今見到你啊，就像再見到詩雨一樣，這容貌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娘娘認識我娘親？”

  楊月凝重活一世，難得也有吃驚的時候，為何她活了兩載都不知道這位元妃娘娘和母親之間的關系，她前世究竟漏掉了什麽重要的東西……

  元妃不知她心中所想，隨著她的話音點了點頭，“按理來說，你該叫我一聲馨姨才是。”

  許是在宮中憋悶的太久，話匣子一旦打開就再也停不下來，不斷提及從前的事情，雖然她臉上表情始終平淡，但眼裡時不時會翻湧出各式各樣的情緒。

  楊月凝靜靜在一旁聽著，深知元妃執拗從前的回憶，也從話語間拚湊出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宋元馨是江詩雨的同門師姐，兩個人自小隨著師父一同在深山老林中長大，姐妹情誼自然不用多說。

  後來她們一同下山歷練，正巧趕上年輕時候的陛下帶著楊將軍微服出巡遭遇埋伏，她們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順手救治了陛下。

  在陛下養傷期間，江詩雨與楊將軍相知相戀，直至私定終身，而宋元馨也與陛下日久生情，待傷好之後直接將宋元馨帶回宮中冊封為元妃。

  剛開始江詩雨常到宮中探望宋元馨，後來她漸漸不受楊家老夫人待見，甚至在楊將軍出征時，常有老夫人為難江詩雨的情況發生，江詩雨不希望多添麻煩，至此在府上平穩度日，姐妹二人的聯系也漸漸變少。

  讓人意外的是，當年伏擊陛下的黑衣人中竟有宋元馨的父親，陛下將一乾反賊斬首，也等於要了宋元馨父親的性命。

  她心裡對陛下既有愧疚，又有恨意，最後乾脆直接搬到冷宮，對陛下避而不見。

  陛下開始還因為反賊的事情記恨過宋元馨一陣，兩個人鬧的極度難看，但恨意最後沒抵過感情，等再想回頭與楊圓心重歸於好時，才發現為時已晚，宋元馨根本不願再見他。

  他想哄著宋元馨又不知該如何是好，而且他殺了宋元馨的父親，也覺得有愧於她，想久而久之就演變成了現在這種尷尬的關系。

  平日裡一個在清馨宮門口眼巴巴的望著不敢進，一個始終窩在清馨宮內自欺欺人。

  陛下知道她這麽多年一直在尋找類似凝香液一類的香液，所以寧可用五百斤紫粟種子從波斯人手中換取洛菲神香，隻為讓她心中開心一些，沒想到最後竟是楊月凝在中間解了圍。

  宋元馨說到這裡不知不覺紅了眼眶，“我多番打聽後得知此事，立刻尋人召你入宮。”

  她急忙深吸一口氣，強撐出一抹笑容，望著楊月凝道：“我還以為楊家老太太嫌你礙眼，不會把你留在府上，直至沈泓那老東西派人把凝香液送來，我才知道你還在京中，若我早知道消息，一定不會拖到今日才見你。”

  “馨姨也知道凝香液？”她有些錯愕。

  “那東西是詩雨研製出來的，我知道又有什麽奇怪的。”

  楊月凝越聽越覺得頭腦發昏，眉心也緊緊鎖在一起，“凝香液不是從波斯國傳入京中的嗎？”

  她突然覺得自己觸碰到了一個未知的恐怖禁區，一系列危險的謎團正在緩緩向她靠近，這種摸不到也抓不住的詭異感覺讓她身上一陣陣泛寒。

  宋元馨聞聲不屑冷哼一聲，“就憑那些波斯蠢貨也想研製出凝香液？詩雨的手劄中早早便有記載！”

  她們年幼時生活的山坳剛好臨近波斯國，交界處也常有異國番邦的人往來，漸漸便從聊天中得知江詩雨手中有一味極香的配方。

  後來她們手中拮據無法再救治沈泓，江詩雨便咬牙撕掉一半凝香液的配方，將其賣給了波斯國的一位子民。

  波斯國苦心鑽研數年，才製成不倫不類的凝香液，還拿它當成國寶帶出來丟人現眼。

  楊月凝聽到此處微微垂眸，搖頭解釋道：“可凝香液是我自己研製出來的，我也從未聽人提起過凝香液，母親的手劄現在仍在我手中，但上面並未記載。”

  若母親當時已經研製出配方完善的凝香液，那為什麽最後將凝香液視為國寶的是波斯人，而幽州人對此毫不知情呢。

  宋元馨一怔，“你母親將配方記錄在手劄下卷中，當時是我親眼見她記錄的，我還以為……”

  說到一半，她又沉沉歎了一口氣，“如今都已經不重要了，你是她的女兒，在這方面的造詣自然不用多說，我如今也幫不上你什麽忙。”

  見宋元馨不願再提及前塵往事，楊月凝也不方便再多問，生怕給她添堵，但心中的驚詫早已經不能用言語形容。

  從頭至尾，她只聽說過母親手劄只有一卷，如今怎會有下卷一說，另一卷手劄又在哪裡？！

  她不敢多想，越想越覺得陣陣頭痛，本以為重活一世只要讓沈宜年和溫安雪付出代價就好，如今怎麽又牽扯出這麽多不為人知的事情。

  此刻宋元馨已經再次開口，“聽說楊家那個老太太對你並不好，平日楊勤淵不再府上，她經常為難於你？”

  楊月凝自嘲一笑，將她看作值得信任的親人，自然也沒有隱瞞，將近期將軍府發生的事情一一同她講明，聽得宋元馨直憤憤敲桌。

  “那賤婦真是不可理喻，竟敢如此待你，早知這樣，剛才就應該讓樊嬤嬤在將軍府打她一頓為你出氣，不給她好臉色都是輕的！”

  她一面說著，一面輕拍楊月凝的手背，心疼安撫著，“月凝莫怕，日後有馨姨為你撐腰，不會再讓她老賤婦欺辱你！”

  楊月凝心間微微徜徉過一陣暖意，如今見到馨姨仿佛見到母親一般，不知不覺間已經紅了眼眶，宋元馨見她這副模樣，心裡也不是滋味，急忙用絲帕拂去眼角的淚水。

  “罷了，不提這些傷心事，你猜我從宮外淘來什麽好玩的東西了？”她說話間從書案底下抽出一張簪花小楷，正是曾經楊月凝在生辰宴上寫給扶瑛的那首詩。

  自凝香液到她手中後，她便暗暗差人暗調查楊月凝，也查到了禦史府發生的事情。

  “我找扶瑛討要這副字跡的時候，她是萬般不舍啊，我說借幾日拿回來瞧瞧，她這才呈給我。”宋元馨說到這裡，一貫哀思的面容上終於映出些笑意，“如今看來她也很看重你，有一位禦史在外面給你保駕護航，我也能放心一些。”

  兩個人正說著，門外小宮女清了清嗓子，而後進入正殿畢恭畢敬道：“娘娘，陛下又在清馨宮門口站著了，您看……”

  宋元馨目光投到楊月凝身上，眼中閃過一道不易察覺的糾結神色，似是打定什麽主意一般，幽幽歎了一口氣，“罷了，怎能讓一朝天子在我宮門口站著，清辛丫頭去著人將他請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