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月凝趕往正廳的這段時間，老夫人一直膽戰心驚，小心翼翼看著老嬤嬤的臉色。

  她前腳剛剛踏進正廳，老夫人怒不可遏的聲音立刻響起，“你這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蠢材，還不趕快跪下受罰！”

  眼見老夫人是這種態度，她語氣也不是很好，不卑不亢回應道：“孫女跪祖母和嬤嬤本是禮數，但如今卻跪不得，因為孫女不知錯在何處，為何要罰。”

  聽到她嗆聲，老夫人覺得面子上有些掛不住，目光暗示身邊人強行壓著她跪下，自己作勢就要舉起拐杖抽在她身上。

  老嬤嬤眼底寒光閃過，聲音不大卻滿是威嚴，“住手！楊小姐乃是聖上親封的正二品縣主，你們膽敢對縣主動手，眼裡還有沒有規矩可言！”

  老夫人手上動作立刻頓住，一時之間有些摸不透老嬤嬤心中所想，舉起的拐杖既不好意思落下，又不敢真打在楊月凝的身上。

  方才還冷著臉要找這個小畜生算帳，怎麽半盞茶不到的時間，就開始向著小畜生說話了。

  思索間，眼前老嬤嬤已經對著楊月凝畢恭畢敬施禮，臉上嚴肅的表情如今看起來也變得和藹可親許多，“老奴奉宮中娘娘旨意，請楊小姐若入宮，勞駕您隨老奴走一趟吧。”

  許是一貫的刻板印象，老嬤嬤的語氣聽起來陰陽怪氣的，聽得她忍不住直皺眉，也跟著福身回禮，然後才疑惑開口道：“敢問嬤嬤，是哪位娘娘想召見月凝，所謂何事？”

  “呦，這老奴不方便多說，您隨我走一趟便知道了。”

  老嬤嬤說完，又冷下臉望向老夫人，冷眼相向囑咐道：“楊小姐要到宮門落鑰之前才能回府，老夫人不必等著小姐一同用膳了。”

  老夫人急忙應聲，見她態度偏差太過嚴重，心裡暗暗犯起嘀咕。

  見著老嬤嬤帶著楊月凝剛離開將軍府，她立刻抓緊溫安雪的手問道：“乖孫，你說娘娘為何要傳召那小畜生進宮，萬一她進宮得勢，回來找我們算帳怎麽辦，畢竟我方才那樣對她……”

  溫安雪心中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但她知道老夫人平日裡喜歡聽什麽，隨著老夫人的心思開口寬慰道：“聽著嬤嬤方才的話音，姐姐今日進宮恐怕要吃虧，要等宮門落鑰之前才能讓姐姐回府，也不知道這一整日姐姐要受多少苦。”

  她語氣中透著明顯的擔憂，精致嬌俏的臉蛋上也盡是愁容，“嬤嬤方才對姐姐態度不錯，那是因為姐姐畢竟是名義上的縣主，面子和規矩上總要過得去，但話裡話外什麽都不肯說，只怕是凶多吉少。”

  老夫人聽她這麽分析，懸著的一顆心也跟著放下，臉上也多出些笑意，“你說的也有道理，既是這樣，我便不擔心了。”

  溫安雪話雖這樣說，但也只是在心裡這樣期盼著而已，不知為何，她見著老嬤嬤對楊月凝的態度，心裡總有一種惴惴不安的感覺，好不容易將老夫人哄回院子裡，她急忙偷偷溜出將軍府。

  她必須要想辦法組織楊月凝那個賤人得勢！那種賤人隻配一輩子被她踩在腳下做一隻螻蟻！
  ……

  宮車一路不給任何人情面，全程未停，直至停在一處高牆大院門口，老嬤嬤笑意盈盈扶著她下車，其間她幾次想要推拒都被老嬤嬤製止。

  宮門口匾額“清馨宮”竟是以完整的綺羅玉雕刻而成，驚得楊月凝都忍不住怎舌。

  這玉根本不是幽州產物，而是出自極寒邊境的北洲國，各宮娘娘能得到一小塊賞賜雕刻成簪子已經是無盡的榮耀。

  如今這麽完整剔透的一塊玉竟被拿來做匾額，她不由得暗暗好奇裡面住的究竟是哪位受寵的娘娘。

  這座宮殿雖然偏遠，但是尤為開闊，繞過人工湖、花園長廊和鳥語閣等建築，足足耗費了將近一個時辰，卻依然沒走到主殿。

  縱然她見慣了奇珍異寶，也暗暗咽口水。

  這座清馨宮簡直攬進天下的奇珍異寶，無數人打破頭也搶不到的珍貴物件，在這裡都能堆成山，在龐大的數量面前，再值錢的東西也變得沒有價值了，被做成各式各樣普普通通的東西隨意丟在一旁。

  莫說今生，就是前世，她也不知道宮裡竟然有這麽一個地方。

  老嬤嬤印著她走了許久，兩個人終於走到主殿門口，她見老嬤嬤頓步，也急忙停下腳步在殿門口安安靜靜等著。

  老嬤嬤眼裡閃過一抹讚賞，不由自主點了點頭，隨後才開口道：“請縣主獨自一人進殿，娘娘正在裡面等您。”

  楊月凝畢恭畢敬施禮謝過嬤嬤，踏著緩步走進殿內。

  一個身著素白衣裙的女子映入眼簾，此刻正動作優雅地吃著剝過皮的葡萄，見到她進來，那位娘娘鳳眸微抬，“你可知本宮是誰？”

  她這才依著規矩向那位娘娘行禮，一字一頓道：“臣女楊月凝，見過元妃娘娘。”

  似乎是有些累了，元妃徑直倚靠在貴妃榻上，神色中透著慵懶，“是方才那個嬤嬤告訴你的？”

  “是臣女自己猜出來的。”她不卑不亢道：“臣女曾聽聞宮中有一位寵妃深得陛下寵愛，攬盡天下奇珍異寶，待走進清馨宮後便猜出了娘娘的身份。”

  元妃聽到此處冷哼一聲，神色中滿是不屑，“你見哪一位寵妃是在偏遠冷宮度日的，我不過就是一個常年不得陛下召見的廢妃罷了。”

  楊月凝心中暗道從沒見過這樣囂張的廢妃，也沒見過哪一個廢妃的冷宮如此奢華至極。

  她心中正想著元妃究竟意欲何為，誰料面前的元妃話鋒一轉，冷聲呵斥道：“沒想到你知曉本宮身份，還敢大搖大擺的進來見我，你就不怕本宮治你的罪嗎？！”

  “月凝問心無愧，自然不怕娘娘召見。”

  “好一個牙尖嘴利的丫頭！”娘娘放下手中的水果，語氣不善地提醒道：“若本宮打算蓄意為難你，從你踏進清馨宮的那一刻開始便錯了。”

  楊月凝聞聲緩緩抬眸，不卑不亢道：“娘娘要罰，臣女接著便是。”

  “好一個有氣性的丫頭！”

  元妃突然撲哧一下輕笑出聲，臉上再無方才的嚴肅狠厲，反而給人一種和藹可親的感覺，柔聲輕歎道：“你這個性子啊，真是跟你娘一模一樣。”

  娘親？

  楊月凝猛然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