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月凝不敢再想下去，當即朝著門口處吩咐道：“平昭，備馬！”

  “小姐？”

  平昭還不清楚究竟發生什麽事，從門口探進來一個小腦袋，好奇問道：“外面到處都是積雪，小姐這個時候準備車駕，是打算去哪兒？”

  “不需要車駕，給我預備一匹耐力十足的上好快馬，安頓到世子府門口就好。”

  平昭聽聞她打算獨自一人駕馬出遠門，自然是不依，又不能替小姐做主，面容間盡是急切，將求助目光投到傅承顏身上。

  楊月凝已經轉身趕往臥房預備打點行裝，步伐面色皆是匆匆模樣。

  猛然間察覺到手腕被扼住，她頓足抬眸，目光從手腕處移至傅承顏的面容間，厲色道：“放手！”

  “小月亮，冷靜一點。”傅承顏目光灼灼望著她，聲音沉穩磁性，一如既往讓她覺得安心。

  她心虛別過頭，不願再看他的眼睛，默默咬緊牙關，“月凝聽不懂小叔叔說什麽，如今漫天皆是大雪，小叔叔早些回世子府，免得等一下寸步難行。”

  “楊月凝！”

  傅承顏音調徒然提高，扳過她的下巴，強行迫使她遊移的目光與自己對視，一字一頓道：“你打算迎著大雪去找落月，打算親自去邊境線大營查探情況，打算隻身冒險去處理沈宜年的事情！對不對？！”

  話音雖是質問，卻異常篤定。

  “不是！”楊月凝不禁心慌意亂，下意識想要推開他，奈何如今他力道極大，禁錮得她無法動彈。

  “那你如何解釋備馬一事？！”

  借著傅承顏閃神時機，她猛然掙脫束縛，從前明亮的眸子如今浸的發紅，“我必須要去！既然我已經知道一切，就不能看著沈宜年在邊關為非作歹！”

  “小月亮……”

  “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用無數的生命開玩笑，更不能接受他這種人登上九五至尊的位置荼毒百姓，傅承顏，我必須要去！”

  楊月凝聲音鑿鑿，兩滴熱淚很快被寒風吹至風化。

  她重活一世，知道太多的秘密，這是上天給她的得天獨厚的優勢，她明明可以扭轉乾坤，但現在卻只能體會出無能為力的感覺。

  她從沒有這樣絕望過！
  傅承顏靜靜看著她，一向挺直脊背的少女在他面前聲嘶力竭，周身散發著滿滿的無力感，卻依然硬生生憋著眼淚，不願意露出脆弱的一面。

  他緩緩邁步上前，不由自主將少女纖瘦的身子擁入懷中，輕輕拍著對方的後背稍加安撫，冷靜開口道：“這一遭，小爺替你去。”

  楊月凝一怔，抬起眼眸錯愕看著他，下意識搖了搖頭，“不行！此去危險重重，更何況這是月凝一個人的決定，月凝不能讓你跟著枉受牽連！”

  “既然知道是危險重重，小爺更不能讓你一個姑娘家去犯險。”

  傅承顏輕輕撫過她的發絲，暗暗沉了一口氣，再度開口時，語氣又是從前吊兒郎當的感覺，“小爺去意已決，小月亮只需在望月軒中好好等著就是。”

  他越是這樣的態度，楊月凝就越覺著心慌，忙不迭應聲道：“不行，我……”

  她聲音一頓，目光柔和下來，輕聲開口道：“我會重新考慮這件事情應該如何解決，絕對不會輕舉妄動，也不會任性將自己置於險境。”

  最為重要的是，她絕對不會讓傅承顏置於險境中。

  傅承顏，必須要好好的活著，才不辜負這些年的忍辱負重！
  “不去了？”傅承顏似笑非笑看著她，笑意不及眼底。

  她重重點了點頭，堅定回應：“不去了，留在家中等待落月的消息，車到山前必有路，只要提前想要如何應對邊關的變故，就不需要急切啟程。”

  傅承顏臉上終於露出滿意笑容。

  她心中也跟著長舒一口氣，“小叔叔，月凝想一個人靜一靜，仔細思考一下接下來的應對之策。”

  “我在廳堂等你。”

  傅承顏看著她轉身離開的背影，神色有些複雜，良久之後無奈失笑著搖了搖頭。

  …

  楊月凝回到房間中，神色上再度浮現出漠然嚴凜，手腳麻利片刻未停，從衣櫃中拿出幾件輕便禦寒的衣物打點好，起身從後院徑直繞開前院，避開廳堂的位置。

  門口處，平昭正在此候著，只不過門外空空如也，只能隱約看出馬蹄停留過的痕跡，眼下已經被淺淺雪花覆蓋住。

  “平昭，讓你備下的快馬呢？”她聲音徒然一凜，莫名覺得心中慌亂。

  平昭手指緊緊攪在一起，小心翼翼道：“馬……”

  “說！”

  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平昭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馬被世子殿下騎走了，殿下讓奴婢告訴小姐，不要想著誆騙他，安心在家裡等著便是，所有的事情殿下都會替小姐辦好。”

  “平昭，你糊塗！”

  楊月凝甩袖，終究還是沒舍得再呵斥她，隻厲聲吩咐一句，“再去備一匹上好的馬，越快越好！”

  從京都趕往邊境線只有岱雲山腳下一條官道主路，加上今日積雪奇厚，馬蹄很容易在雪地上留下印跡，街道上往來的馬匹又不多，想來追尋傅承顏的蹤跡不是什麽難事。

  再晚一些，怕是追不上傅承顏了！
  她在風雪中吹了良久，直到肩頭已經被雪片蓋住，平昭終於牽出一匹好馬交到她手上，憂心忡忡道：“小姐，平昭隨您一道同去吧，路上好歹有個照應。”

  看著平昭臉頰被寒風吹的通紅，她暗暗咬牙，狠心道：“這種天氣，多一個人就會多一分礙手礙腳，更何況你還要等落月的消息，所以必須留在家裡。”

  “小姐。”

  “小姐……”

  平昭的呼聲中帶著回音，似乎有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只不過另一道顯得十分空靈微弱。

  楊月凝揚眉，眼睜睜瞧著高頭駿馬馱著一抹身影映入眼簾。

  馬上的少女連支起身子的力氣都沒有，貼伏在馬上看不清眉眼，依稀能看出對方僅靠僵硬的雙臂環著馬脖子。

  駿馬停在她面前，上面趴著的人立刻摔下來，滾到她的腳邊。

  “落月！”她驚呼一聲，急忙將凍僵的身影攬入懷中，“快去準備沐浴的熱水和暖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