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蒼話不等說完,沈宜年已經投給他一記凜冽的眼神,他縮了縮脖子,把剩余的話都咽下去,心中暗自思付道,主子似乎和之前不一樣了。
就連沈宜年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這理由著實有點牽強。
想到楊月凝那雙滿是瑩亮光芒的眸子,他心中猛然湧出一個大膽的想法,眼底難得露出一抹柔光,隨即自嘲搖了搖頭,把所有的想法都從腦海中甩出去,快步回到自己的營帳中。
……
轉眼與波斯約定的三日期限到來。
眾人各個神色憂心忡忡,親自把她送到大營門口,依舊再旁敲側擊的勸說著。
“縣主,波斯那群人各個都是言而無信之徒,您此行極其凶險,還需萬分小心。”
“波斯那群癟犢子一定不會按規矩行事,依屬下見,也不用顧及什麽禮儀道德,我們一路過去,殺他們一個片甲不留就行。”
“或者,讓屬下扮作侍衛,暗中保護縣主也可以,只要縣主您一句話……”
看著大家七嘴八舌都在為她擔心的模樣,她心間悄然流淌一股暖意,隨即擺了擺手,“行了,知道你們惦記著我,此行若是對方信守承諾,不傷我分毫,我也不會太過於苛刻,若是對方真言而無信,我便提兩個首級回來給你們玩玩。”
這句話說的雲淡風輕,仿佛是在告訴大家她要去采幾支野花那麽輕松。
周海已經牽著快馬走上前交到她手中。
她動作乾脆利落,徑直翻身上馬,眉眼間透出的英氣更顯得她英姿颯爽,隨即勾著唇角自信的笑容,快速策馬而去。
冷風將她火紅色的大麾吹去,卷著衣擺迎風飄蕩,莫名凸顯出一種異樣的美感……
……
其實幽州與波斯的大營相距不算太遠。
只是兩個營地之間有兩道不可輕易跨越的邊境線,加上中間那塊補足一個城池的地皮上常年有征戰殺戮,處處都是黃土白骨,也顯得這段距離異常冗長。
很快,她勒住韁繩,身影已經停在波斯營地的大門。
兩個守著營地的小將遠遠就能看到她,仿佛看到土匪似似的,說是聞風喪膽也不為過,當即舉起手中的兵器直直對準她。
她看著兩個戰戰兢兢的小將士挑眉,“怎麽?不歡迎我?既然如此,那我就回去了。”
說罷,她作勢準備轉身。
兩個小將士互相對視一眼,總覺得這位顯著怎麽不按套路出牌。
見她真要走,急忙用手中兵器攔住她的去路,順便讓開身後的營地大門,生硬開口道:“縣主請。”
“你們讓我進,我就要進去?”她笑意吟吟望著兩個小將士,眉眼間不見敵意,多是調侃。
敢把自己置身於危險的敵方大營中,卻絲毫不見慌張之色。
這個時候居然還有心情雲淡風輕的和波斯人談條件,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她面對著兩個小將士負手而立,身子連動都不曾動過,隻氣定神閑道:“去告訴你們家老皇帝,就說幽州宜安縣主楊月凝依約定過來,請他親自出來相見。”
讓波斯皇帝親自出來迎接她?
這話就是給旁人幾個膽子,也不敢輕易說出口。
兩個小將士誰也沒動。
“不去?走了!”她再次開口。
其中一個小將士立刻開口道:“縣主且慢。”
她是波斯皇帝請來的客人,眼下實在不敢怠慢。
對方硬著頭皮道:“請縣主稍等片刻,屬下這就進去稟告。”
不消片刻,小將士去了又回,這一次身後多出一行浩浩蕩蕩的人群。
人群為首的人身穿著戎重鎧甲,卷曲的頭髮露在頭盔外面,已經花白,同樣為白色的胡子快要將嘴巴全都蓋住。
銀發碧眼,是幽州人沒有的瞳色。
她忍不住挑了挑眉,心中暗付,想必這位就是波斯的老皇帝了。
不愧是能一統霸業的君主,說沒有氣勢是假的,尤其那透著殺戮的眼底和周身凸顯出的凜冽氣質,是任何一個普通將士都不能比擬的。
今日若是換一個人,恐怕早就被嚇的屁滾尿流了。
思索之間,波斯老皇帝已經走到她面前,“縣主有禮了。”
“幽州宜安縣主楊氏月凝,見過陛下。”她只是嘴上客氣一句,但並未施禮。
說完從馬背後面卸下一大兜子東西丟在地上,示意老皇帝身後的將領來取她帶過來的“禮物”。
整個動作沒有停頓,不拖泥帶水,顯得十分灑脫。
“初次與您見面,本該預備點合適的禮物,可惜此處畢竟是戰場,實在拿不出什麽昂貴的物件,只能給你們送些軍餉,聊表心意。”
話音落下,老皇帝眼底神色也是一凜。
給敵人送糧餉?
說得難聽就是愚蠢。
可是這縣主怎麽看也不是一個蠢笨之人。
那就只有第二種可能。
她看不起波斯,也不怕波斯借著這些糧餉充盈自家軍隊。
再者說來,一個馬背能馱幾個人的糧餉。
這活脫脫就是在打波斯人的臉。
老皇帝身邊的將士立刻不悅上前,抽出手中的彎刀直直對著她,秉著不太流利的中原話道:“好一個不知輕重深淺的臭丫頭,如今你已經在我們的地盤,還敢這麽囂張?!”
囂張又如何?
楊月凝挑了挑眉,根本沒理會那位將領,而是笑眯眯對著老皇帝開口,“這就是您波斯的待客之道?本縣主常年養在閨閣之中,倒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待客的,還真是大開眼界。”
波斯皇帝笑不及眼底,“我也是第一次瞧見縣主這麽不懂規矩的丫頭,見到一國皇帝還如此大大咧咧,真是別開生面,我們彼此彼此。”
“此言差矣。”
楊月凝偏頭,“本縣主是懂得些規矩的,只是單純不想對著您行禮而已。”
“……”
對方臉色立刻沉下來。
她繼續火上澆油,“本縣主跪天跪地,跪父親母親,跪幽州皇帝,就連出使宜安時都不曾對宜安陛下行禮,又怎能對一個蠻夷國王施禮呢,您說是吧。”
話音落下,整個大營中靜的可以聽見蕭條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