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將士們不需要訓練，難得休息一天，覺得分外輕松。

  入夜，後廚準備好各式各樣的美味佳肴，擺在大營的地面上，將士們圍著一簇高大篝火席地而坐，手邊擺著一壇子一壇子的好酒，
  行軍儀式是大幽州特有的傳統，也是將士們出征之前必須要準備的一餐晚膳，寓意圖一個好彩頭，鼓舞大家上戰場之前的士氣。

  如果第二天打仗勝利了，這頓行軍酒就是提前準備好的慶功宴。

  若是第二天打仗輸了，那這頓酒就是給大家送行的斷頭飯。

  此刻楊月凝站在人群的最前往，明亮火光映在她巴掌大的臉蛋上，更襯得五官熠熠生動。

  她的聲音也清脆動人，聲線如同清泉一般敲在人們心間最柔軟的地方，語氣卻透著殺伐果決，“兄弟們，今夜咱們吃好喝好，現在給我敞開肚子吃，明天上戰場的時候，也得給我卯足了勁殺敵，誰也不許讓我失望！”

  “縣主威武！”洪亮聲音響徹雲霄。

  她臉上笑容更加明媚，“我像大家保證，明天提著波斯狗賊的人頭回來，每個人頭都價值一錠銀子，只要你們有本事，這筆錢連夜就會送到你們家人的手裡！”

  營地中先是寂靜一刹那，隨後爆發出一陣雷鳴般的歡呼聲。

  他們上陣殺敵這麽多年，早就把自己的項上人頭拴在褲腰帶上了，每次上戰場都沒想著能活下來，今日聽到她一席話，就像打了雞血似的。

  一個人頭等於一錠銀子，只有活著，才能給家裡帶去更多的銀子，想要活下去的欲望從沒有這麽強烈過。

  楊夜凝倒是不在乎這些錢。

  現在她的資產鋪面全部統計下來，有三個幽州國庫那麽多，這些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還不如物盡其用。

  用這些錢換眼前一個一個鮮活的生命，這筆帳不虧。

  見著大家臉上都帶著激動雀躍的神情，她全身上下的血液也跟著沸騰，乾脆舉起一旁的酒壇子，痛飲一口，然後把酒壇子高高舉過頭頂。

  聲勢恢宏的聲音縈繞在每個人的耳畔之中，“這些吃食，是我專程從京都給大家帶過來的，今天誰也不許浪費，我向你們保證，待大戰勝利，我還有更多的好酒好菜犒勞你們這些英雄。”

  眾人隨著她的動作一齊，都將酒壇子舉到面前。

  “我只有一個要求，明日諸位都要依著主將的命令行事，如果有違背軍令者擅自行動，本縣主許諾主將們可以先斬後奏，明日一戰，隻許勝利，不許失敗！”

  聲音落下，她又吞下一口烈酒，灼熱感覺從口齒一直滑落進胃裡，讓人有一種前所未有的亢奮和滿足。

  “隻勝不敗！”

  “隻勝不敗！”

  一聲聲高亢回應在人群中響起。

  隨著聲音漸漸消散，眾人也將壇子中的酒一飲而盡，然後將空空如也的酒壇用力摔在地上，發出一聲聲悶響。

  歡聲笑語再度響徹營地。

  人群最邊緣處，被架空的沈宜年輕啜一口溫酒。

  是梨果釀。

  這種果子只有嚴苛環境下才能結成果實，因此根本無法栽培，只能到荒廢的深山老林裡面尋找.
  果實聞著清香醉人，但單獨吃起來果肉有些澀口，不知是誰率先將其釀入酒中，既保留了果子的清香甘美，又不需要嚼澀口的果肉，因從也開始變得供不應求。

  梨果釀數量稀少，價格昂貴，基本被宮廷悉數包攬，也不知楊月凝一口氣從哪兒弄回來這麽多。

  他想著，目光也跟著投向楊月凝。

  此刻少女有些醉意朦朧，難得露出符合年紀的嬌俏性格，斂去平日脾氣中的冰冷漠然，如今更顯得單純溫婉、不諳世事。

  她小臉蛋紅撲撲的，搖頭晃腦依偎在傅承顏的肩膀上，時不時露出淺淡笑容，與傅承顏耳語兩句。

  這一幕落在沈宜年眼中，腦海中也跟著浮現出少女當年追著他身影不斷糾纏的模樣。

  那時候的楊月凝，好像也是這麽天真。

  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他略微晃神，突然覺得心底有異樣情愫緩緩流轉，摸不著也猜不透，讓他不禁升起一股焦躁，沉聲望向擎蒼道：“交代給你的事情，辦的如何了？”

  “回主子的話，您要見的人，已經在邊境線後山候著，只等您抽空過去見面。”

  他略微沉吟，徑直起身，避開眾人耳目，帶著擎蒼一同趕往後山。

  ……

  一身異域風情的女子淡定在原地候著，既不急，也沒有四處觀望，聽到身後有腳步聲愈來愈近，回身福了福身子，“三皇子。”

  “公主安好。”沈宜年平靜回應一聲。

  眼前人正是與楊月凝有不空戴天之仇的依妮娜。

  如今她比初次見面時多添幾分嫵媚，眼底陰霾卻比曾經多添數倍，看著就讓人遍體生寒。

  “不知三皇子急匆匆喚本公主前來所謂何事？您也知道，月黑風高之際，不是見面的好時機。”

  她說著，軟弱無骨的小手已經攀上沈宜年的胸膛，玲瓏有致的嬌軟身子如水蛇般纏著沈宜年，薄唇微微湊上前，帶起一陣撲鼻馨香。

  沈宜年並未抗拒，似乎已經習慣了，面色卻絲毫未改，巋然不動，冷聲開口道：“明日楊月凝會派兵攻打波斯大營，你提前做好準備。”

  提及楊月凝，依妮娜眼底迸現出滾滾殺意，獰笑著問道：“不知三皇子打算如何處理那個賤人。”

  “自然是要她死無葬身之地！”鑿鑿聲音響起。

  依妮娜也跟著冷笑一聲，“三皇子放心，波斯軍隊已經做好迎戰的準備，不怕她動手，還擔心她畏首畏尾不肯發兵呢，到時候你我的大計也就成了。”

  “我的人手已經做好準備，明日兩軍交戰，楊月凝身邊的主將會直取她的首級，接下來我們照著原計劃行事，還希望公主不要讓我失望。”

  依妮娜聞聲頓時心情大好，手臂環住他的脖頸，柔軟唇瓣輕輕輕覆在他的唇角處，像一隻吐著信子的毒蛇，嬌媚聲音中盡是殺意，“三皇子別忘了答應過我的事情，我要楊月凝的項上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