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月凝輕輕應了一聲，徑直命令瓊山私兵各自安頓，根本沒有打算與沈宜年商議的意思，行事果斷自我，隨即擦著沈宜年肩膀，走向屬於自己的營帳。

  兩肩相碰，隱約還能聽見沈宜年的後槽牙咯咯作響。

  她徑直將盔甲鬥篷卸下交給身邊的周海，緩緩倚靠在旁邊的椅子上，舟車勞頓後面色中多多少少透著些疲憊，揮手示意道：“幫我把封副將請來。”

  還不等周海應聲退出去，一道熟悉的聲音已經出現在營帳門口，“我就知道阿姐要尋我，果不其然。”

  見到封信，她急忙撐起身子，指著身邊的位置示意他落座，忙不迭問道：“如今情況如何？”

  封信噤聲，面色中微微泛冷，先是沉沉輕歎，然後才開口道：“若是阿姐有空，便自己去瞧瞧，如今軍中狀況不濟，若非實屬無奈，義弟也不會打瓊山私兵的主意。”

  “波斯那邊動向如何？”

  “已經到了十分棘手的程度。”

  封信眉心緊緊皺在一起，同時收緊的還有雙拳，咄咄聲音中頗顯無奈，“三皇子行事詭譎，義弟隻覺得蹊蹺，但一直抓不住實質性的把柄，因此無法確定他究竟想要做什麽。”

  她早有預料，不僅冷笑一聲，“若是不棘手，我也不至於犯險走這一遭，你倒說說有何怪異之處。”

  隨著封信緩緩開口，營帳中盡是冷意。

  波斯那邊始終保持著一種打算出兵進攻的狀態，每隔幾日便會調整兵馬出現於兩境邊緣，隨時有發兵的可能，但蹊蹺的是從不越線壓敵，只在臨門一腳的時候戛然而止。

  沈宜年這端雖然表現的興致勃勃，一直擺出準備迎戰的意思，但從沒有真正作戰的情況發生，單從這一點來說，倒是跟波斯的行徑很像。

  軍隊整日駐扎在境地邊緣，保持著隨時準備作戰的情緒，每個將士情緒都繃得緊緊的，結果其一沒有打仗，其二沒有訓練，長久下來各個都身心俱疲，如今根本無法打起精神來。

  楊月凝聽聞一席話眼眸微微眯起，似笑非笑呢喃一聲，“原來沈宜年打的竟是這種如意算盤。”

  “阿姐可有妙計？”

  她輕輕搖頭，“沈宜年根基穩固，在京中實力豐厚，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扳倒的，如今他又在營中發展勢力，想徹底將他一網打盡更是難上加難，更何況我們還需要用他抗衡四皇子，萬事不可能做的太過於絕對。”

  但也不得不敲打一番。

  “他能走到這一步，行事自然縝密，想抓住他的把柄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能等他自己露出馬腳，現在還不是時候。”

  想到這裡，她眼底靈光眨乍現，起身披著大麾道：“走，去外面看看，再做打算。”

  走出營帳她才赫然發現，大營中氣氛十分低迷，根本沒有要打仗的緊張氛圍，每個人臉上都是困懨懨的表情，就連說話都是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

  再往將士營帳的方向走去，目光所及皆是瘦骨嶙峋的士兵，有的人湊在一起調劑心情，更有甚者還在酣然大睡，處處都是一片狼藉景象。

  她的心越來越沉，聲音已經凜冽至極點，“你們在營中生活如何？是吃不飽還是穿不暖？為何一個個都是這副模樣？”

  見她表情有異，封信眉心也越來越緊，“不敢欺瞞阿姐，如今諸位兄弟在營中就是活受罪，糧餉的確欠缺，忍饑挨餓不曾有一頓飽腹，更不用指望士氣充盈。”

  “兄弟們現在各個都巴不得能戰死沙場，不僅家裡能得到一筆不錯的撫恤金，而且自己也不至於整日這樣被折磨著。”封信細細瞧著她的神情。

  楊月凝只是點了點頭，卻不見勃然大怒或咬牙切齒，似乎早已經預料到是這樣的情況，只是沉聲道：“現在瓊山的將士們精神振奮，倒是可以用來帶動其他人的好勝心，只是……”

  沈宜年一直把握著糧餉權利，不肯放權，顯然是打算故意拖垮營中眾人，方便波斯這種“狼來了”似的進攻，出其不意將自家軍隊一舉殲滅。

  她的確帶過來一些糧餉，但無法維持太久，長此以往總歸不是辦法。

  要想辦法把沈宜年手中的糧餉權騙過來！
  大腦飛速運轉，她一雙明亮雙眸中透著狡黠，隨著心中計劃生成，她唇角也跟著揚起一抹明朗笑容，“封信，你去幫我辦一件事情。”

  …

  當晚，陣陣菜肴香氣在大營中飄散。

  許久沒有吃過一頓飽飯的將士們聞見肉香味，各個饞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簡直不敢相信如今身處的大營中竟然還會有這麽美味的飯菜。

  之前三皇子總說京都派發的糧餉還在路上，營中又沒有太多余糧，因此只能節衣縮食，現在想來，這頓飯應該是平順縣主專程為他們準備的。

  酒足飯飽之後，大家身上暖和不少，難得不是饑腸轆轆入睡，清早起來的時候自然都保持著精神滿滿。

  天色蒙蒙亮之際，一聲聲震耳欲聾的亢奮高呵在大營中響起，楊月凝已經帶著瓊山的將士們開始訓練。

  大家仿佛不知疲累一般，始終保持著高度興奮的狀態，排兵布陣的方法也千奇百怪，看著十分有趣。

  大營中的將士們之前雖然有點低迷，但骨子裡畢竟還有保家衛國的熱血，如今吃飽睡足有得是力氣，見到這一幕自然開始蠢蠢欲動，圍觀不久也開始自發加入其中。

  楊月凝滿意點了點頭，徑直放出豪言壯語，只要大家能安心訓練，她的糧食就會源源不絕運進大營中，保證各位都能餐餐飽腹。

  短短三天時間，大營中的氛圍便煥然一新，氣的沈宜年牙根發癢。

  畢竟他好不容易才把將士們的氣數消耗殆盡，就等著時機一到聯手波斯行動，現在楊月凝隻用兩三天時間就擊潰他原有的成果，他心中多有不甘。

  聽到擎蒼聲聲回稟，他眼底恨意翻湧的越來越濃烈，忍不住冷哼一聲，“她私有的糧餉挺不過明日，本宮倒要看看，她還有什麽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