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月凝心間沁出一股子甜意，面上卻撅著嘴巴，故作不滿開口道：“別以為哦我不知道，千瑤那丫頭跟小叔叔才是一條心的，平日裡慣會蒙騙我。”

  “你們兩個平日裡可沒少合夥揶揄小爺，如今倒成了小爺欺負你。”對方無奈淺笑。

  在他未曾進入京都之前，就常常拿傅千瑤的長頭髮練手，小時候下手沒個輕重，險些把小丫頭給薅禿了，這才練就如今的技術，隻為有朝一日能給他的小月亮梳一個滿意的發髻。

  如今看來，當初也不是白白未雨綢繆的，現在不是派上用場了麽。

  兩個人一面說著，一面往門口方向走，挑開帳簾，映入眼眸的便是一群整裝待發的年輕將士，各個眼中都迎著希冀的光芒，仿佛這一戰並不是去豁出命的，而是去打家劫舍搶媳婦的。

  見她走出來，門外眾人齊齊單膝跪地，發出唰一聲長音，單看鬥志昂揚的模樣就覺得氣勢十足。

  不用於昨日的病懨懨，眼下眾人見著她，神色皆是畢恭畢敬，聲音高亢而洪亮，“參見平順縣主！”

  看著將士們各個士氣充盈的模樣，她突然有一種傲視群雄的錯覺，一種前所未有的征服感油然而生，重重點了點頭。

  眼前女子看著明明十分柔弱，聲音卻中氣十足，“眾人整頓，出發！”

  將士們聞聲動作整齊劃一，氣勢洶洶走出瓊山，與此同時，楊潯安頓好的另一批正規軍也抵達淮順，雙方人馬交錯而過。

  楊月凝的計劃也正式拉開帷幕。

  …

  邊關大營早早聽到陛下要調兵的指示，此刻沈宜年的營帳中充斥著凜冽的氣氛。

  “可有聽說此次是誰領兵前來？軍中主將是誰？”沉悶聲音響起，透著濃濃的燥鬱。

  擎蒼聞聲拱手俯身，畢恭畢敬道：“消息封鎖的十分嚴密，暫時還沒有打聽到具體情況，但聽說此次先行軍隊在淮順駐扎過，進行為期兩天的排兵訓練，想來今日便可抵達邊境大營。”

  沈宜年聞聲眉心皺的更緊。

  淮順是楊月凝的地盤，父皇為何突然做出這個決定？

  難不成此事與楊家有關？

  聽說如今楊潯雙腿盡廢，不可能再領兵打仗，楊月凝又是一介女流，楊家唯一能動用的只有楊將軍一人，難不成真打算讓這位回京的老將軍再次征戰？
  如果楊將軍回到大營，他必然要讓出兵權，那接下來的計劃就無法順利進行，說起來此事十分棘手。

  他越想，心中不好的預感就越足。

  思來想去，還是抬手冷聲吩咐道：“立刻聯系波斯，就說情況有變，計劃暫且推遲，具體計劃容後再議。”

  如今他心中還抱著一絲僥幸，也許這次領兵回營的人，不是楊將軍，那所有的計劃依舊可以按部就班進行下去。

  擎蒼並沒有依著吩咐有所動作，而是欲言又止看他一眼，“三皇子，我們的密函昨天已經送到對面主營，波斯說……”

  沈宜年眸子一沉，聲音凜冽，“難不成他們還有其他想法？”

  對方重重點了點頭，“昨天已經傳回信函，隻說不論發生任何情況，都不同意變動現有計劃，想來已經猜到主子今日所想、”

  “簡直胡鬧！”沈宜年拳頭重重砸在桌子上，牙關咬的咯咯作響，厲聲呵斥道：“簡直是一群沒有腦子的蠻人蠢豬，也不想想我們之間的關系。”

  兩方現在是唇齒相依的情況。如果他不管不顧依計行事，中間真出現什麽差池，幽州必然會一舉進攻鏟除波斯。

  到時候雙方一起倒台，對波斯有什麽好處！
  他都懷疑對方主將是不是幽州派去的臥底！
  擎蒼抿唇不再說話，氣氛陷入冷凝中，外面也響起急匆匆的腳步聲，一個小將闖進帳子裡，畢恭畢敬道：“三皇子，京都派來的兵馬已經行過金線，估計著半盞茶的功夫就能抵達大營。”

  沈宜年來不及再想，揮手示意他先下去，然後換好正式衣衫，起身出門迎接，待到大營門口的時候，外面的兵馬已經整頓完畢。

  黑壓壓的人群士氣正濃，這股氣魄是營中現有將士無法比擬的，為首的人騎在高頭大馬上，並沒有下馬的意思，隻睥睨望著他。

  四目相對，他微微愣住。

  來的人竟然是楊月凝！
  眼前少女氣質中已不見往日在京中的嬌俏感覺，此刻周身散發著男子才有的英武氣息，面容雖顯得依舊稚嫩，但眉梢眼角中透出的濃濃英氣讓人不容小覷。

  記憶中那個整日跟在他身後的，那個不學無術的草包廢物，究竟是什麽時候變成了現在這樣。

  他見多了溫婉賢淑的女子，各個都是中規中矩，所以才傾心於更加柔弱落淚的溫安雪，總覺得呵護一個弱不禁風的女子是一件非常值得驕傲的事情。

  可今日見到楊月凝，才赫然發現，若是身邊能有一個這樣英姿煞爽的姑娘，才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

  擁有這樣的皇子妃，遠比擁有一個只會哭哭啼啼的妻子更讓人覺得驕傲。

  這個想法突然從腦海中湧現出來，他嫌棄皺了皺眉心，隨即對著楊月凝頷首示意，眉眼之間都帶著明顯的抗拒。

  對方依舊睥睨望著他，沒有動作也沒有回應，顯然在等他率先開口。

  他指節在暗中捏的咯咯作響，不用深思也知道，眼前女子這是打算給他一個下馬威。

  雙方就這樣僵持著，一個面色嚴凜，另一個波瀾不驚。

  寒風掠過，衣衫單薄的沈宜年站的太久，明顯有些吃不消，適才不悅開口喚了一聲，“平順縣主。”

  直到他願意率先開口，楊月凝眼底才出現滿意神色，翻身下馬，從懷中拿出陛下手書的聖旨。

  眾人齊刷刷跪了一地，楊月凝語調朗朗宣讀，但最後並沒有將聖旨交給沈宜年，而是重新揣進自己的懷中，一字一頓道：“從今天開始，將由臣女與三皇子共同持兵，到時候還望三皇子多多照顧。”

  沈宜年牙關咬的愈發緊，面色卻表現的十分平靜，不冷不熱的語氣十分疏離，“那還要看縣主有沒有領兵打仗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