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逸院中，平昭已經重新洗漱完畢，又在楊月凝的照顧下用過藥，如今看著精神好了很多。

  楊月凝也是見她情緒漸漸平穩，才敢繼續提之前的事情，“平昭，我離開這段時間究竟發生什麽事情了，你怎會白白讓旁人給盯上了，還鬧得這麽狼狽？”

  不提還好，提起傷心事，平昭眼淚又像斷了線的珠子似得，簌簌落下。

  哽咽聲音隨之響起，“小姐有所不知，您走後的前半個月還算相安無事，藥材人員都像往常一樣送進院子裡，一直無人懷疑，直到有一日……”

  她說起那日發生的事情，身子止不住的顫抖著，“那天老夫人在外面看中了一件廣湖大衫，需要二百兩銀子，大抵是不想從體己錢裡支出，就打起中饋的主意了。”

  楊月凝聞聲冷笑連連。

  旁人不知道，自己卻是再清楚不過。

  近來為兄長治療腿傷花費頗多，父親這麽多年在朝堂上從不撈油水，隻本本分分的拿俸祿，禁不住大量使用尚好藥材。

  估計著現在的中饋，根本沒那麽多富裕錢。

  老夫人又是一個斤斤計較的人，肯定不願自己出一大筆銀子，如此一來，定要記希望於中饋。

  “如今中饋握在誰的手中？”楊月凝冷聲開口詢問道。

  “表面上依舊是老夫人管著中饋，但自少爺患有腿疾開始，老爺就一直盯著中饋的支出呢，生怕老夫人舍不得錢財，耽誤了大少爺治療，後來更是直接架空了老夫人管理中饋的權利。”

  楊月凝點頭，“繼續說。”

  “奴婢聽說，老夫人想從中饋支出些錢，又怕老爺盤查，所以便想著從朗逸院這邊入手，看能不能縮減些藥材，或者是直接倒騰點藥材出去，以買下那件廣湖大衫。”

  楊月凝聞聲微微攥緊拳頭。

  萬沒想到那老東西居然根本不管兄長的死活，只為了惦記著一件大衫。

  這是哥哥的腿傷已經痊愈，如若不然定會耽誤醫治。

  當真是好狠毒的心！

  “此事不容聲張，所以老夫人當時是偷偷過來的，奴婢也沒有防備。”

  平昭的聲音越來越低沉，“老夫人衝進院子裡，發覺小姐和少爺都不在，便盤問奴婢，說二位主子去往何處，見著奴婢一直不肯說，便直接扣押在柴房中。”

  “那你這一身的傷，是從何而來？”楊月凝眸色越來越暗。

  平昭身子猛然一顫，“又隔兩日，二小姐和三小姐一同隨老夫人過來，說是要將院子裡的藥材都拉走變賣，奴婢不依，二小姐便說……”

  她咬了咬牙，還是據實回道：“說奴婢是狗仗人勢的貨色，要動用些手段才能明白誰是真正的主子，於是將奴婢帶到後院的祠堂裡，整日找人看守著，時不時拷問兩句。”

  話音不等說話，楊月凝騰地一下從椅子上起身，“豈有此理，難不成小叔叔安排的人就眼睜睜看著你挨打受罰？”

  平昭忙不迭拉住她的衣袖，意在讓她暫時冷靜下來，哽咽著開口解釋道：“外面那群哥兒自然是不依的，但奴婢怕他們出現反而會壞了大事，所以才一直咬牙挺著，不肯讓別人幫忙。”

  “你家小姐天不怕地不怕，從未擔驚受怕過事情敗露，萬事總有解決的辦法，你又何苦自己扛著。”

  平昭聞聲感動不已，輕輕抹去臉上的淚痕，聲音漸漸變得平緩許多，“縱使奴婢說出實情，二小姐也不會輕易放過奴婢，瞧二小姐那眼神，像是巴不得吃了奴婢似得，倒不如閉口不言。”

  楊月凝看著她滿目哀傷的模樣，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出曾經那個活潑伶俐的小丫頭，一顆心跟著狠狠揪著。

  她不由自主將平昭擁入懷中，聲音低迷，“早知今日這種情況，當時就應該連你一同帶在身邊。”

  “小姐說的好生見外，奴婢只是皮肉受苦而已，她們心中定也跟著抓心撓肝，如此想來也不算虧，好在終於是把小姐給盼回來了，”平昭虛弱扯出一抹笑容。

  她立刻將平昭安頓到床榻上躺好，“此刻說了這麽多，你也累了，莫不如好好休息片刻，待到身體恢復的差不多了，就陪著我一起去找那些惡人血債血償。”

  平昭吃力點了點頭，很快又一次昏睡過去。

  ……

  第二日清早，溫安雪應約趕往右相府中。

  秦婉瑩與她本就是宴會茶園中的舊相識，兩個人心中都有對未來的“美好希冀”，加上有丞相爺在中間做引，愈發有一見如故的感覺，因此聊得十分投緣。

  兩個人聊到半晌，她也沒見到自己想要見到的人，忍不住一直左顧右盼著。

  秦婉瑩見狀忍不住笑眯眯打趣一聲，“父親，依女兒之見，還是快些將四皇子請來，否則溫妹妹眼眶都要盼紅了。”

  她聞聲俏臉一紅。

  “急什麽。”秦相爺擺擺手，“如今邊關那邊打了勝仗，兩國交接事宜不在少數，正是四皇子在陛下面前爭氣的時候，自然繁忙一些。”

  “相爺說的極是。”

  溫安雪急忙起身福了福身子，心中暗暗想著，總這樣眼巴巴盼著有些自降身價，乾脆開口道：“早聽說婉姐姐對詩詞歌賦頗有見解，不知妹妹有沒有這個殊榮長長見識。”

  秦婉瑩對這句吹噓十分受用，立刻挽住她的手臂，嬌笑著客氣兩聲，“都是女兒家登不上大雅之堂的東西，放眼整個京都，無人能比擬妹妹的文采。”

  當然，下半句人家實在沒好意思說。

  京都第一才女這個稱號已經是溫安雪的過去式了，自打楊月凝的本事一天大過一天之後，這名號早就不被人認可了。

  她表面上雖然這樣說，但身體卻很誠實，直拉著溫安雪就往閨房的方向走。

  秦相爺笑眯眯看著兩個人離開，輕輕捋著自己的胡子，直到眼底的身影消失不見，才悠悠開口，似是自言自語一般，“人已經走了……”

  話音落下，屏風後面映出一道身影，轉而出現在秦相爺對面的椅子上。

  正是溫安雪心心念念的四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