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相爺正捋著為數不多的小胡子。

  聽到腳步聲緩緩回身，未見其人先對著四皇子的方向畢恭畢敬施禮，“老臣參見四皇子。”

  沈華庭擺著皇子特有的威儀，將他虛扶起身，“外祖父不必如此，說到底還是該本宮謝謝您，如若不然真不知道該如何打發那賤人。”

  “老臣倒是覺得那個溫丫頭還不錯，是個可以利用的人選。”

  秦相爺悠悠開口，狹長細眼如同老鼠一般，透出一種難以言說的精明算計，“雖說那丫頭不算聰明，但還是有些心機的，不妨先留在身邊收為己用，待日後處理掉也不遲。”

  不料沈華庭聽到這話徑直冷哼一聲，滿臉都是不屑神情，“外祖父有所不知，溫安雪這賤人本是老三的未婚妻，乃是一心想攀附高枝的主兒。”

  “縱然如此，又能如何？”秦相爺意有所指反問道。

  “既然能背叛老三，保不齊哪一日也會背叛外孫，這樣的人只能利用，斷然不可深交。”

  他一面說著，一面側身望向秦相爺，得意洋洋道：“本宮斷不會留這樣的人在身邊，且如今已經找到更好的人選。”

  “說來聽聽。”

  “如今平順縣主已經順利回京，在邊境磨練一番以後，已有功績在身，無論從家室來說，還是從才情來講，都是最好的人選，既有楊家嫡女在身，本宮還要那養女作何？”

  想到日後能一路踩著楊月凝平步青雲，他眉眼間盡是快意。

  秦相爺讚賞點了點頭，桀桀獰笑兩聲，隨之反問道：“四皇子可曾想過，將楊家兩位姑娘同時收為己用，豈不美哉？”

  同時？

  沈華庭陰鷙目光中透著點點狐疑，借著雙眸微微眯起，眼底生出一抹暗光，“那依外祖父的意思是？”

  秦相爺緩步靠近他，負手而立。

  然後在他耳邊低低私語兩聲。

  褶皺橫生的老臉上浮現出一抹色眯眯的笑容。

  適時提點道：“既然溫丫頭讓你出掉平順縣主，那你便遂了她的心意，暫且配合幾日……”

  沈華庭眼底流露出些許厭嫌的神色。

  只聽秦相爺再次開口道：“……待以後她落入我們的圈套，再想提什麽要求，也沒有能威脅的籌碼在手中，豈不是更好。”

  “原來外祖父心中已有定數，既然是這樣，本宮一定盡力配合，煩請您在旁的事情上多多照應一些。”沈華庭對著他拱了拱手。

  作為一個身份高貴的天家皇子，身份與官員有著雲泥之別，能屈身做到這種程度，已經說明秦相爺在他心中的地位不一般。

  見他辦事如此通透，秦相爺滿意點了點頭，順勢拍了拍他的肩膀。

  祖孫二人眼底都閃現出猙獰笑容，顯得異常詭異恐怖。

  此時此刻，右相府一處小院閨房中，小丫鬟畢恭畢敬向著溫安雪稟告道：“小姐，我家相爺說了，您要見的人明日才能進府，請小姐今晚留宿相府休息，以便陪同著小姐。”

  按理來說，這種安排不符合規矩。

  畢竟她是一個未及笄的姑娘，又與楊月凝那種灑脫性子不同，夜不歸宿很容易引起旁人詬病。

  可如今她顧不得那麽多，畢竟自己的未來才是重中之重。

  於是立刻點頭應下。

  夜裡自然是住在相府小姐院中的客房。

  ……

  次日清晨，楊月凝穿戴整齊，帶著平昭一起乘坐久違的白玉盛典鑾駕，一路朝著皇宮方向緩緩行駛。

  如今平昭的情緒已經恢復的七七八八，偶爾還有閑情逸致和她打趣幾句，頗能看出從前俏皮的影子。

  主仆二人閑著也是無趣，時不時閑話家常著。

  楊月凝黛眉微蹙，好奇問道：“對了，為何自我回府後從未見過父親大人，難不成是旁的地方又起戰事了？”

  “小姐怕是睡迷糊了，老爺自您離開後，就被陛下派到校練場中帶兵訓練，說是今年邊關損失慘重，能用將士已經所剩無幾，所以專程請老爺多多照顧著。”平昭耐心解釋一聲。

  她聞聲不禁陷入片刻沉吟。

  估計著陛下派父親去校練場是另有原因。

  畢竟她私自上戰場的事情已經瞞不住了，自古又從沒有女子帶兵打仗的先例，朝堂上那群老頑固不知道要怎麽編排彈劾她。

  陛下這樣做，正是捏準時間差，借機給父親安置一個無法出征的理由。

  如此她替父兄出征就是一件順理成章的事情。

  還能謀一個戰功在身上。

  她想到這裡，突然反應過來什麽，一把捏住平昭的手問道：“今日可曾見過哥哥和世子殿下？”

  “見過。”

  平昭聽她又在惦記著三皇子，神色曖昧瞧著她，“今早還不等您起床，世子殿下就隨著大少爺一同離開府門了，估計著這個時候已經在偏殿等著上朝了，小姐無需擔心。”

  她察覺出平昭話音中的揶揄之意，忍不住伸出手指推了一下平昭的額心，啞然失笑道：“你這丫頭倒是比前些日子更加調皮，什麽時候開始也學會打趣自己的主子了。”

  平昭立刻笑嘻嘻躲開，“瞧小姐這話說的，平昭現在可是您身邊的大功臣，還是拿皮肉之苦換回來的功績，如今自然要得意洋洋些。”

  主仆二人說著，已經嬉笑打鬧在一起。

  “小姐，話說回來，奴婢昨日打探到二小姐並未回府，早前出門時隻說去右相府探望秦二小姐，想來應該是在那邊住下了。”

  楊月凝聞聲不屑冷哼，“沈宜年頭上的帽子怕是要比夏天的青草還綠，就是可惜白白錯戴了。”

  平昭狐疑偏頭，“小姐這話是什麽意思？為何平昭只能聽懂前半句？”

  綠帽子嘛，還是很好理解的。

  “溫安雪以為自己可以傍上沈華庭這棵大樹，實際上沈華庭性子陰險毒辣，手段更是無所不用其極，絕不會留一個背信棄義的人在身邊，只等利用溫安雪成事以後，便將其一覺踹開。”

  她再度凜聲開口，“大抵算是一石二鳥之計，亦或是隔山打牛，只不過這牛必死無疑，山也未必能混得完整無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