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惜月微微抬眸，得意洋洋望著她，不禁仰天長笑，“你以為設計套我幾句話，我就會乖乖在公堂認罪服法嗎？若我到時候不承認，你又有什麽辦法？”

  “由不得你不承認！”門外凜冽聲音傳進房間。

  她聽聞還有陌生聲音，緊跟著側眸望向門口位置，只見門外除了楊月凝的人手以外，還站著老夫人和溫安雪，以及近來一直在將軍府內奔走的首輔大人扶瑛，就連柳姨娘都被兩個侍衛攙扶著倚靠在一側木柱旁。

  而那些曾經在她院中伺候的丫鬟，此刻都已經被平昭帶來的侍衛鉗製住，怪不得方才鬧出這麽大的動靜，都沒有人進來瞧一眼。

  楊惜月愕然怔住，重新跌坐回地上，面容間再不複方才的得意洋洋，如今只剩下一片土色，喃喃低語道：“祖母，母親……”

  如果她方才說的那些話都被官差聽到了，那便再也沒有狡辯的機會。

  她還不想死，她的娘親又該怎麽辦。

  柳姨娘身子依舊孱弱，見到自己的親生女兒滿面都是無助絕望，心中絞痛不已，掙脫開侍衛的攙扶，也顧不得周身疼痛，跌跌撞撞著上前，與楊惜月抱成一團，“我苦命的三小姐啊，你怎麽就那麽糊塗啊。”

  “母親，女兒不後悔，只是惋惜日後不能再陪著娘親，您在府中定要好好生活，好好保全自己的性命，女兒無法再承歡您的膝下了。”楊惜月眸子微微合上，肉眼可見貪戀在柳姨娘的懷中，淺淺落下兩行清淚。

  楊月凝靜靜望著這一幕，垂眸間將即將湧出的淚水憋回眼眶中，畢竟她是從未體會過母愛的人，如今心中多多少少有些酸澀。

  但她不能動搖，畢竟眼前這個小姑娘，存了害死她的心思，若是心軟，那便是放虎歸山。

  她心中的柔軟，早該在前世就被磨滅的乾乾淨淨，不可能再憑著自己的心意意氣用事。

  眼前母女二人抱著痛哭一陣子，柳姨娘終於想起來還有她這棵救命稻草，忙不迭爬到她的腳邊，緊緊抓著她的裙角，苦苦哀求道：“大小姐，三小姐她年紀尚幼，許多事情還懵懵懂懂，您就再給她一次機會吧。”

  “年紀尚有？懵懵懂懂？”楊月凝掩去心中酸楚，面色平靜望著柳姨娘，一字一頓反問道：“我給她一次機會，誰來給我一次機會，我若真在她的手段下葬身火海，我的生命是否還能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她已經重來過一次，老天爺又怎會次次眷顧她。

  柳姨娘被她問得啞口無言，又不想失去挽救女兒的機會，只能不斷磕頭，聲音大到甚至可以聽見砰砰的響動。

  聲淚俱下的聲音在房間中響起，柳姨娘不斷苦苦哀求道：“大小姐若是想要人償命，就把賤妾的命拿走吧，三小姐所做的一切都是妾身指使的，三小姐還那麽小，根本不會徒生出害人的心思，都是妾身一個人設計的。”

  “求求您殺了妾身，放過三小姐吧。”幾聲落下，柳姨娘抬眼期盼看著楊月凝，額頭已經高高腫起，浸出兩道刺眼的血痕。

  這一幕深深刺激著楊惜月的神經，緊忙上前用手帕護住柳姨娘額頭上的傷口，用身子擋在柳姨娘的面前，惡狠狠吼道：“楊月凝，這件事情與我母親無關，你若是想報仇，就衝著我一個人來，放過我母親！”

  “三小姐……”柳姨娘哽咽出聲。

  “母親，她存了這樣的心思，自然不會放過我，你又何必隨著我一道受罰，若您用自己的性命換女兒苟活，女兒又有什麽顏面活在這個世界上。”

  楊惜月說著，聲音已經染上哭腔，抬眼看向外面的丫鬟，嚴厲呵斥道：“柳姨娘也算你們的主子，如今她身子依舊不曾痊愈，你們還不快快將柳姨娘扶回房間休息！”

  楊月凝微微偏頭，不願再看這一幕。

  外面丫鬟沒有一個人敢上前，扶瑛凜冽的面容覆上些許柔和，老夫人更是在溫安雪的攙扶下哭的泣不成聲。

  若不是楊惜月犯了不可饒恕的大錯，這一幕瞧著會愈發感人，只是眼下再怎麽共情，也不能讓楊惜月擺脫害人性命的罪責。

  扶瑛清了清嘶啞的嗓子，適才壓住情緒開口道：“來人，將三小姐帶回去，依法處置。”

  侍衛聞聲立刻上前，退拽著就要將楊惜月帶走。

  柳姨娘自然不依，緊緊抓著女兒的手腕，不斷匍匐著向前，哪怕肌膚被扯得泛紅也不願意收手，“三小姐……”

  “母親，惜月不後悔，您不用哭，日後好好的生活便是。”楊惜月率先甩開她的手，像是一塊破草席一樣，被人拽著拖到房間門口位置。

  老夫人這才反應過來，抹了一把眼淚，攔在侍衛們面前，此刻倒是有些當家主母的威儀在身上，橫眉怒目呵斥道：“她是我楊家的孫女，忠良之後，我看誰敢將她帶走！”

  楊月凝冷眼瞥過義正言辭的老夫人，“祖母這是要妨礙首輔大人公事公辦？”

  “小畜生，你好狠的心，居然連你的親生姐妹都不肯放過，這世間怎麽有你這麽狠心的人，簡直是狼心狗肺！”老夫人指著她的鼻尖，尖著嗓子不停叫罵著。

  楊月凝聞聲緩步上前，步步逼近她，周身凜然肅殺之氣愈發駭人，這種場景下，老夫人的指尖顫抖兩下，居然下意識生出想要抽回動作的想法。

  “祖母，莫要忘了，您前些日子還說過，我並非楊家的血脈，乃是一個父不詳母已逝的野孩子，如今您用得上我，便稱我與楊家庶女是琴聲姐妹，不覺得前後矛盾嗎？”她冷冷質問一聲。

  字字珠璣，說的老夫人面上有些掛不住，總不能當著扶瑛的面，細數家中這點醜事，只能硬著頭皮道：“前些日子是祖母在氣頭上，一時口不擇言，你怎麽還當作事實來聽呢，你和惜月都是祖母的孫女……”

  “即是如此，祖母少一個孫女也無礙。”楊月凝看向扶瑛，“勞煩大人，將罪犯帶走處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