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月凝與傅千瑤同行至人工湖小橋中央。

  確定四下無人後，傅千瑤才敢再度開口，“王府內牛鬼蛇神太多，你不必給她們留什麽面子，遇到故意與你作難之人，放心大膽教訓便是。”

  反正楊月凝的真實身份乃是幽州戰功赫赫的將門嫡女，更是幽州皇室內深受皇帝寵愛的異姓縣主，饒是把宜安的天捅出來一個窟窿，也沒有人敢傷她分毫。

  楊月凝聞聲不禁啞然失笑，無奈解釋道：“我向來都不是輕易受委屈之人，這點倒是與你那不著調的哥哥很像，但凡我能承受的委屈，都是故意而為之，是帶著目的性的。”

  似乎是想到方才那個狗仗人勢的姨娘，她忍不住挑了挑眉，“那個女人不能把我怎麽樣，更何況她剛剛被我教訓得很慘，想來我也沒有吃虧，反倒賺了一場好戲看。”

  兩位少女同時想起姨娘方才的狼狽窘態，不由得相視一笑。

  直至樂趣漸漸消散，傅千瑤才後知後覺問道：“對了，聽夏蟬說，你一早晨用過膳食後，便急著要見我，究竟發生什麽事情了？”

  “實不相瞞，我想請你帶我去見王妃，依著規矩，我似乎應該向她請安問好，但同時抱有一定私心，想借機查探一下王府內的情況。”楊月凝的口吻不是商議，而是斬釘截鐵。

  雖然這番話說給傅千瑤聽，顯得有些不知禮數，畢竟自己要打探的是人家的親生母親，但眼下情勢所迫，她想在暗中守護傅承顏，就必須要走這一步。

  傅千瑤眼中閃過絲絲猶豫，悄然打量她一眼，看模樣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她心知傅千瑤是一個明辨是非的聰明姑娘，既然有些為難，便自有一番道理，因為她並未勉強傅千瑤，而是再次開口道：“若是不便也沒有關系，我再尋其他法子便是，你不用太過為難。”

  “不是的。”傅千瑤急忙拽住她的手腕，吞吞吐吐良久，終是打定主意開口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也明白哥哥眼下的情況，只不過……”

  她細細打量楊月凝眉眼間的變化，確定對方沒有因為她的猶豫而惱火，適才繼續沒說完的話，“我深知母親多年行徑十分欠妥，理應受到懲罰，可她畢竟是我的生母，若是沒有母女親情是絕對不可能的。”

  楊月凝立刻明白她說這番話的真實用意，隨即反握住她的指尖，低聲寬慰道：“放心，我從未想過與王妃敵對，也不會故意與王妃為難，但前提是王妃能及時看清局勢，畢竟……”

  “母親錯處諸多，早晚要經受應有的懲罰，我自然希望事情依著對的方向發展，很多結果都是無法避免的，就算你和哥哥不出手，自然也會有別人出手。”

  傅千瑤說著，眼底氤氳出一抹哀傷神色，“月凝，若是有朝一日母親真犯下十惡不赦的大錯，希望你可以留她一條性命，她畢竟生養我多年，饒是有再多錯處，也是我的血脈至親，若是……若是……”

  她聲音中漸漸帶上隱忍的哭腔，“若是真無法保全母親性命，拜托你編造一個謊言狂騙我也好，也算給我心底留有幾分念想。”

  楊月凝自幼失去母親，無法與她感同身受，但大抵能明白這與自己思念母親的感覺大相徑庭，心中也有所觸動。

  她反握住傅千瑤微微顫抖的纖纖玉手，盡可能放緩聲音，溫聲開口寬慰道：“我向你保證，若我真有可以掌控局面的能力，定會想方設法保住王妃的性命，哪怕無法操縱全局，也會盡可能想出一個萬全之策。”

  聽到她如此保證，傅千瑤強忍著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堪堪壓下心頭哀傷情緒，深吸一口氣後調整好狀態，勉強笑道：“此時母親應該在自己的院子中賞景，腳程快些剛好可以直接碰面。”

  似乎是為了調整方才沉悶壓抑的氣氛，她繼續開口道：“母親院中的花皆是國外進貢的名貴品種，她向來喜歡這些奇珍異寶，常糾纏父親給她尋回來，簡直像是縮小版的禦花園，而且……”

  聲音漸行漸遠。

  ……

  金陵院中果然繁花翠柳，惹人眼花繚亂，只不過楊月凝今天沒有心思賞景，隻想著盡快與鴻王妃見面，也好多預留些時間打探虛實。

  見到出來迎接的並非王妃身邊伺候的貼身丫鬟，而是一個打掃庭院的下等丫鬟，傅千瑤眉心微微擰住，柔聲細語開口問道：“怎麽是你出來迎接？春喜呢？娘親今日不在院中？”

  小丫鬟急忙福了福身子，怯生生回應道：“回二小姐的話，王爺下朝後差人來請王妃，所以王妃帶著春喜姑娘一同到正堂敘事了，暫時不在院子裡。”

  傅千瑤下意識與楊月凝對視。

  按理來說鴻王爺早該下朝，這個時候應該在寢臥中休憩，今日怎麽如此反常，不僅下朝時間與往日不符，還專程把王妃請過去。

  傅千瑤也知見母親之事不該拖得太久，所以簡單打點小丫鬟幾句後，又帶著楊月凝趕往正堂方向。

  一路上東奔西走耽誤不少時間，楊月凝借此機會，好奇打探一句，“今日清晨見到的那個姨娘，不像王府培養出來的大家閨秀，反倒有一種無法形容的風塵氣。”

  傅千瑤聞聲適才想起昨日沒說完的話，耐著性子解釋道：“昨日晚飯前本想與你說明白，奈何後來有事耽擱了，這才拖到現在。”

  她繼楊月凝的話音再次介紹著府中情況。

  “實際上你今日見到的女人是府中的何姨娘，也是府上最年輕的一位姨娘，她本就是一位青樓名妓，憑借著卓絕手段在王府中立足，也直直牽動著父親的心。”

  “王妃為何會容留一位青樓女子留在府中，這倒不像是她的性格。”楊月凝低喃一句。

  傅千瑤雙眸微微垂下，看不清她如今眼底的神色，但依稀能聽出她話音中的深沉，“自然是因為母憑子貴，所以才能在王府中有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