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四下打量一番，赫然發現哭聲竟是從傅千瑤身上傳出來的。

  她今夜仿佛透明人一般，從未發出過一絲一毫的聲響，眼下哭的有些莫名其妙，不禁讓人疑惑。

  周芳凝眉，看著平日溫柔謙順的女兒，如今帶雨梨花惹人憐愛，一顆心也不自覺揪緊，生怕自己往後的“希望”會遭遇什麽變故，立刻招手示意傅千瑤走到她身邊。

  隨著眾人自動自覺讓開一條道路，傅千瑤身影紋絲未動，竟直直跪在原地，哭聲越來越委屈。

  “瑤瑤這是怎麽了，你……”

  “母親。”

  她急忙擦去臉上的淚痕，水花還在眼眶中打轉，隨著燭火映襯折射出點點光芒，聲音似乎在隱忍壓抑著什麽，一如以往的懂事。

  “瑤瑤只是想起些不打緊的傷心事。”聲音幾度哽咽，“母親不必掛心，只求您從輕發落月凝，免得讓女兒徒生更過的罪惡感。”

  周芳越聽越糊塗，下意識開口問道：“此話何解啊？”

  傅千瑤不再回應，隻一個勁的搖頭，隨著哭聲一次次被壓製下去，呼吸漸漸變得上氣不接下氣，也漸漸耗空周芳的耐心，“瑤瑤，你若是道出實情，母親可以考慮小懲大誡楊小姐一番，隻做警戒敲打，如何？”

  “母親此言當真？”

  “自然。”

  傅千瑤貝齒緊緊咬著下唇，片刻過後，像是打定主意一般，遮遮掩掩道：“其實，今夜之事，女兒也牽扯其中……真正受害的人並非楊小姐，而是女兒啊……”

  什麽？！

  周芳神色徒然一冷。

  傅千瑤想說的話似乎難以啟齒，吞吞吐吐道：“近來女兒同楊小姐學習行醫問藥，累了便直接歇息在楊小姐房內，今夜亦然。”

  說到此處，眾人已然明白大概。

  “片刻之前，女兒正在熟睡，忽然察覺到有人撲到床榻上，女兒掙扎未果，只能以命相搏，這才艱難保下清白，若不是楊小姐出手相助，此刻恐怕已經被人白白玷汙了。”

  她越說越委屈，聲淚俱下的模樣讓人動容，講述這番話的時候也是繪聲繪色，若不是楊月凝早已知曉真相，恐怕眼下也會被這副場景蒙蔽。

  “至始至終，女兒從未想過下此毒手的人是兄長，隻擔心走漏風聲於女兒不利，才派人將登堂入室的男子丟出去，直至事發後到鑲玉院，女兒才得知，下手之人竟是，竟是……”

  她說著，目光哀怨望向床上的傅豐毅，“就算兄長不是嫡出，也與瑤瑤血脈相連，外面鶯鶯燕燕眾多，兄長又何必這樣對待自己同父異母的親妹妹！”

  如此一言，聽著倒像是傅豐毅的目標至始至終都是傅千瑤，楊月凝才是他的意料之外。

  這番話聽得傅豐毅一愣一愣，甚至已經陷入自我懷疑，短暫時間內也分不清當時房中的女子到底是傅千瑤好事楊月凝。

  畢竟當時沒有燭光，他隻隱約瞧見是一個女人的身影，上下打量眼前兩位姑娘一眼，更覺得身影相似的二人不好分辨。

  察覺到冷冷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不禁有些慌亂，抬眼正瞧見周芳朝自己方向幾步走來，忙不迭顫聲開口嚎道：“母親，您聽孩兒解釋，這就是一個誤會，孩兒不知………”

  啪——

  一記響亮的巴掌直接甩在他的臉上，聽得眾人為之一振。

  “你這個登徒逆子，就連自己的親生妹妹也敢下手，誰給你的雄心豹子膽！”周芳面目猙獰，恨不得立刻將他生吞活剝了，“虧我往日待你不薄，沒想到你竟是這種人！”

  “母親，孩子撲向床榻時，被中明明空無一人，妹妹與楊月凝朝夕相處，情誼自然非比尋常，這番言論是妹妹在為那賤人開脫，您……”傅豐毅越說越急，到最後竟然有口不擇言的意思。

  “那位姑娘會因為一個不相乾的人，豁出去自己的清白不顧，依我看開脫的人是你才對，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混帳東西。”

  “母親！”

  “夠了！”

  傅豐毅還要開口，已經被周芳不耐煩的冷聲打斷，“傳我命令下去，傅豐毅罪有應得，乃自作自受，七日內不許任何人醫治，七日後若是人還活著，才差人過來醫治。”

  聞聲，傅豐毅眼底盡是愕然和迷茫，似乎還沒反應過來風向已經徹底倒戈，也不明白平日裡一向寵愛驕縱他的王妃，為何眨眼間會生出如此巨大的轉變。

  話音落下，李姨娘立刻撲到她的面前，“王妃開恩啊，豐毅體弱，未必能挨過這七日啊。”

  “死了就是罪有應得！”周芳狠狠踢她一腳，力道之大徑直將人掀翻在地，面目猙獰道：“本王妃願意差人在七日後醫治他，已經是寬大仁慈，你們母子二人別得寸進尺！”

  今日她本想借著這個好機會除掉楊月凝，沒想到計劃落空，心中本就極度不悅，再看這母子二人的嘴臉，以及自家女兒帶雨梨花的模樣，心中更覺得窩火，態度自然不善。

  說完，她猛甩衣袖，先一步踏出鑲玉院。

  李姨娘來不及起身，惡狠狠瞪著她離開的背影，不知不覺間已經咬緊牙關。

  紙條是一，傅千瑤的說辭是二，王妃的態度是三，世上哪兒有那麽多巧合。

  如今她心裡更加確鑿，這件事情從始至終都是王妃母女一手策劃的，其目的就是為了害死她優秀的兒子，免得有朝一日失去王妃的位置。

  想到此處她心中恨意滾滾翻湧，緊緊捏著的骨節已經微微泛白。

  房間中很快空無一人，大家逐一散去，只剩下雙目無神的傅豐毅一個人怔怔望著空氣。

  楊月凝同傅千瑤一路回到房中，房門關緊刹那，屋內響起少女嬌笑的聲音，“若不是我反應迅速，還不知道母親會如何為難你，小月亮要如何謝我啊？”

  楊月凝無奈望她一眼，順便戳了戳她的額心，“誰許你這樣叫我。”

  “同哥哥學的。”

  兩個姑娘笑眯眯對視著。

  “女孩子的清白至關重要，豈容你拿來為我佐證，這個情誼當真不好還。”

  “來日方長，待你成為我嫂嫂以後，再尋機會還給我好了。”傅千瑤眼眸如星辰一般，眯成一輪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