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月凝看著兩個小將士的舉動微微一怔，急忙上前伸手打算將他們扶起來，“你們盡忠職守理應誇獎，無需客套這些禮節，我沒有怪你們的意思。”

  他們聽到這番話心中更加羞愧難當，將頭埋得更低，硬撐著不肯順著她的攙扶起身，聲音低沉解釋道：“屬下有眼不識泰山，竟對仁心愛民的縣主動手，理應受罰。”

  “縣主送來的藥材至關重要，可救許多兄弟的性命，倒顯得我們二人死不足惜，今日就算縣主要我們自刎在邊境線也毫無怨言，請您下令責罰。”

  楊月凝立刻聽出話中關竅，凜冽聲音也跟著徒然提升兩度，急聲質問道：“這話是什麽意思？大營中有將士生病了？”

  兩個小將士點頭，“此事說來話長，煩請縣主移步大營內歇息，想來您的藥材一定可以治療兄弟們的性命！”

  她心尖立刻狠狠揪在一起，前世經歷依舊歷歷在目，不斷從腦海中閃現出來。

  萬沒想到自己緊趕慢趕最終還是慢了一步，竟然讓慘劇再次發生。

  她冷眸立刻投向封信，厲聲吩咐道：“那些生病受傷的將士如今在何處，趕快帶我過去看看，時間緊迫，說不定我這點三腳貓的可以幫些小忙。”

  封信也知事情的重要性，立刻點頭引著楊月凝打算進入邊境線圍欄內。

  路過兩個小將士身邊時，她腳步一頓，出聲寬慰道：“我欽佩你們是遵紀守法的好將士，今日若你們草草放行才真正應該受罰，我從未聽說過哪個人盡忠職守報效國家，也要遭受無妄之災。”

  兩個小將士聞聽此言立刻愣住，心間溢出些許感動，只聽封信也跟著開口附和道：“對縣主不敬著實應該受罰，就罰你們今日在營帳內禁足，處吃飯出恭外不得離開營帳半步，立即執行。”

  楊月凝也跟著點頭，“立即執行，去吧。”

  借著受罰的噱頭讓他們回去歇息一日，這樣的點子著實不錯，她心裡也能放心一些。

  不等兩個將士出聲謝恩，楊月凝已經隨著封信的腳步急急趕往行醫營帳，還不等掀開簾子走進去，裡面已經可以聽到聲聲痛苦哀嚎。

  營帳厚重的簾子自裡面掀開，一個大汗淋漓的軍醫走出來，見著封信在門口，立刻急聲開口道：“封公子，眼下情況非常不樂觀，病因實在太多，有些根本查不出病理因何而起，這……”

  楊月凝聞聲也來不及打招呼，闊步走進營帳中。

  此處生存環境十分惡劣，根本沒有辦法給受傷的將士準備床鋪，只有一些單薄的草席子，大家都和衣躺在上面不斷翻滾哀嚎，看得人心中十分難受。

  自她學會醫術的那一天開始，一股莫名的責任感已經從她心間油然而生，醫者仁心湧入心間，她也顧不上什麽“男女授受不親”的說法，直接蹲在地上為大家診脈。

  經手的病患越多，她臉上的神情也越發嚴肅。

  正如之前的軍醫說說，這些將士身上出現的病症各色不一，病況嚴重程度也天差地別，有些人的病情再發展下去甚至有感染的危險。

  這些將士受傷前長期泡在水中，有的人皮膚已經潰爛流膿，那些在治水過程中擦傷身體的人，傷口讓人覺得觸目驚心，加上這些水並不乾淨，一部分人身上根本沒有外傷，是內力感染所致，傷勢最輕的將士就是長期淋雨導致的高燒不退。

  見她臉上神情已經嚴肅到極點，開始走到一旁淨手，封信心裡已經有數，但還是耐不住心中那股僥幸，小心翼翼問道：“阿姐，這些兄弟傷勢如何？”

  他希望能從楊月凝口中聽到一句好消息，可惜楊月凝出聲時語氣依舊凜冽，沉悶回應道：“診斷結果想必軍醫已經通報多次了，無需我再多說。”

  他聞聲無力垂下頭，“這些將士也是家中親眷的至寶，如今卻在此處忍受病痛折磨，甚至有可能會喪命，義弟心中著實難捱。”

  “都已經是保家衛國的俊朗少年了，居然還這麽沒有出息。”

  楊月凝見他情緒低落，忍不住嗆聲逗弄他一句，似是想緩和當下的氣氛，然後才繼續開口道：“我隻說情況十分嚴峻，並未說無藥可醫，你這副表情可是不信我的本事？”

  他聽到這番話就像吃了定心丸一樣，立刻重新打起精神，言之鑿鑿道：“義弟自然相信您，阿姐放心，我會立刻吩咐下去，從現在開始營中將士任您差遣，只要能救兄弟們的性命便好。”

  “前線水患異常嚴重，人手盡可能調派到那邊去，以便讓將士們多多換班休息，保持體力，至於我這邊留著軍醫在場就好，其他人並不懂醫術，留在行醫營也幫不上什麽大忙，還不如去做更重要的事情。”

  楊月凝說完立刻將他推出去，合上簾子的時候還不忘提醒他再準備一個空營帳，自然是放置的越遠越好，封信不疑有他，很快便依著她的吩咐在最邊界的位置準備妥當。

  軍中現存的兩個軍醫見她行事井井有條，在醫術方面也技高一籌，也對她言聽計從，幾個人將那些可能患有傳染病症的將士隔開安置到新營帳中，然後片刻不曾停歇埋身在行醫營帳中。

  外面暴雨未停，營帳裡面人影匆匆，巨大藥爐中不斷煎煮著各種各樣的藥物，爐火從未熄滅過，一連三天下來，病症稍輕的將士已經體力充沛再度趕往前線治水區，新的受傷將士也再次送到她身邊。

  好在遠處營帳內的小將士一日日減少，直至最後一個小將士走去營帳，楊月凝終於得空長舒一口氣，神情疲憊席地而坐。

  營帳簾子緩緩掀開，一道纖瘦颯爽的身影自門口進入，踏著疾步趕奔她而來，“連日來一直未曾有空回軍營歇息，竟不知你已經在此處呆了這麽久！”

  她聞聲抬眸，扶瑛風塵仆仆的狼狽身影映入眼簾，淅淅瀝瀝的水跡自她的戰袍不斷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