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泓面容間笑意斂去。

  兩國爭奪瓊山，他還有一個楊月凝可以做擋箭牌，畢竟雙方皆是泱泱大國，都不會與一個未及笄的小女子計較。

  但換做其他條件，事情就難辦了。

  他若開口允諾宜安的要求，幽州勢必要有一定程度的虧空，兩國並駕齊驅的天平被打破，日後就會處處被宜安壓製，若是不應允的話，一旦相鄰甚近的兩國因此交戰，受苦受難的就是一眾黎民百姓。

  殿內陷入短暫平靜中。

  楊月凝似是看出沈泓為難，嬌俏雙頰上笑意更加燦爛，偏過頭笑意盈盈道：“二皇子這是看不起月凝人微言輕嘛，既然我們是以瓊山為引，那二皇子應該與月凝談論交易才是，怎麽說著說著，又把陛下給扯進來了。”

  沈泓對著她挑了挑眉，礙於傅承寒在場只能佯裝微怒，裝模作樣地厲聲呵斥一句，“在外使面前總要顧及些規矩體統，眼下沒有你說話的份，待宜安皇子離開，看朕如何處置你。”

  眼下實在不適合誇讚她，想必等傅承寒離京過後，獎賞又要成車拉到泰合宮了。

  反正現在行宮裡的寶貝都被她悄悄轉移到當鋪去了，的確需要再入庫一批東西hi支撐門面。

  傅承寒面上並未浮現出一絲一毫的不悅，直接對兩個人表演虛假的戲碼視而不見，背對著楊月凝冷聲道：“縣主莫怪，只因此事至關重要，只有陛下可以做主。”

  話說到這個份上，算是把沈泓逼進死胡同裡。

  見事情無法繼續推脫，他終是面色不滿開口道：“宜安皇子想要什麽，不妨說來聽聽，朕可保盡量滿足你的要求。”

  傅承寒聞聲微微俯身頷首。

  這個向來藐視天地萬物的男人，這一刻對沈泓竟然出奇地畢恭畢敬，雖不曾像其他皇子民眾一般叩拜在地，但也難得將頎長十指交疊在一起，微微垂眸拱手，算作施以大禮。

  沈泓和楊月凝對他的做派早有耳聞，眼下見到這樣一幕，心裡同時驚詫不已，隱隱察覺到危險的氣息。

  到底是什麽事關重要的交易，才能讓傅承寒做出眼前這種反應。

  “咳，二皇子在宜安一直無拘無束，自然也不用對朕行此大禮，想說什麽直言便是。”沈泓清了清嗓子才穩住威儀氣魄，心底不悅儼然已經漲濃。

  這句話算是提醒傅承寒，直指他身份只是一個無人照拂管教的失寵皇子，所以提出的條件很有可能被拒絕。

  話及此處，他居然依舊沒有反應，而且依舊保持著之前畢恭畢敬的姿勢態度，一字一頓鄭重其事開口道：“外臣懇請陛下賜婚！”

  賜婚？！
  沈泓狐疑看著他，眼底漸漸浮上不解眸色，不可置信問道：“不知宜安皇子看中了我朝哪家的姑娘？”

  傅承寒微微側眸，展露出棱角分明的俊朗側顏，一雙溫沉眸子掃過楊月凝滿是詫異的表情。

  相顧無聲。

  整個上書房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楊月凝迎上對方視線，心頭咯噔一聲的同時，隻覺得全身血液都在倒流，牽出一股子冷徹寒意。

  她唇角微微抽動，勉強扯出一個難看笑容，硬著頭皮明知故問道：“二皇子看月凝做什麽？”

  不等對方回應，她再次急聲開口，率先把對方要說的話噎回肚子裡，“月凝尚未及笄，何談婚事一說，您這樣的行為很容易讓陛下誤會。”

  “我可以等。”沉穩磁性的語氣中透出一絲溫柔。

  二人簡短對話不過眨眼之間，楊月凝已經穩定住情緒，聽到這句話後撲哧輕笑一聲，揶揄開口道：“起初月凝還想著二皇子出手大方，居然願意放棄瓊山讓給月凝，沒想到打的竟是這種齷齪主意。”

  瓊山在楊月凝手中，若他能求娶楊月凝，等同於瓊山兜兜轉轉又回到他手裡了，還能附送一個幽州的縣主到宜安皇宮當質子。

  這算盤打得甚是精妙。

  傅承寒聽出她話中弦外之音，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而是再度將目光轉向沈泓，畢恭畢敬開口道：“不論陛下是否同意這樁婚事，外臣都願放棄爭奪瓊山的權利，算作求娶縣主的誠意。”

  此言一出，沈泓面色愈發凜然。

  對方似乎已經料到他會拒絕這樁婚事，但依舊願意放棄瓊山，足以見得最終目的只是為了得到楊月凝。

  然而，傅承寒接下來的話，更讓殿內余下二人怎舌，“不僅如此，外臣願以書面文字為憑據，保證與縣主成婚後絕不會插手瓊山，或是將瓊山劃分為縣主的母家基業，與外臣無一絲一毫的關系。”

  沈泓已經被震懾得無以複加，目光看向楊月凝的時候，仿佛看著什麽怪物一樣。

  翻遍史書記載，古往今來這麽多國家、這麽多身份尊貴的和親公主，都不如眼下她這個異姓縣主值錢。

  “月凝丫頭年紀尚幼，且身份特殊，其父親是幽州朝中的將軍主帥，其母親眷又是后宮貴妃，所以朕從未想過叫月凝丫頭頭遠赴異國聯姻，皇子若是換一個條件，朕倒是可以考慮。”沈泓沉聲開口。

  從古至今，將軍嫡女從不外嫁，必須由陛下親自指婚，只因其父親手握兵權，可以輔佐夫家更好完成朝中的政事。

  如若真外嫁異國，嫡女很容易借著父親的掌兵權利，與敵國裡應外合，造成通敵叛國的結局。

  偌大幽州已經有百年基業，楊將軍在皇子奪嫡事件中遲遲不曾站隊，若真投誠宜安二皇子，幽州千古勢必毀於一旦。

  似乎看出沈泓猶豫所在，傅承寒也不急著要一個結果，轉而沉穩解釋道：“陛下放心，外臣手中無兵權可握，遂談不到兵政合攏，若能求娶到心悅女子，外臣甘願放棄皇子身份，日後長留幽州輔佐縣主母家。”

  楊月凝水汪汪的明眸倏然瞪大，恨不得立刻跳到他身前，撬開他的腦子看看裡面裝的是不是水和白面，怎麽輕輕一晃就和成漿糊了呢。

  誰家皇子會主動提出入贅鄰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