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日,傅承顏夜夜趕到泰合宮內,正事一句沒有,開玩笑的無聊話倒一句也沒少說,好在宮裡現在還有一個沈蕊兒和他一起東拉西扯,楊月凝還算省心。
距離傅承寒離宮的時間越來越近,等同於她留在幽州的時間也沒剩下幾天,因此整日忙得不可開交,也無暇理會傅承顏來或不來。
天光大亮之際,芷蘭站在寢殿門口低聲與平昭說了幾句話。
平昭面色凝重推門而入,站在楊月凝身邊畢恭畢敬道:“小姐,皇上請您到上書房議事。”
“又不是第一次去上書房,你臉色怎麽那麽差?”
楊月凝對鏡梳妝,將最後一縷發絲盤在腦後,隨手拿出一支綴著流蘇的白玉素簪綰在發髻上,理好裙擺後繼續開口道:“走吧,正好我要同陛下商議前往宜安之事,元妃娘娘身子羸弱,交給旁人,我不放心。”
“小姐且慢。”平昭緊忙追上她的腳步,“聽說宜安二皇子已經在上書房內候著了,想必是要與您商議瓊山之事,您要提前做好心理準備。”
楊月凝含笑雙眸望向她的同時,伸出手在她圓圓的髻子上輕揉兩下,出言讚許道:“我還以為你只知道宮中的甜水包子好吃呢,你的小腦袋是從什麽時候開竅的?”
“小姐說什麽呢,平昭向來聰明,只是您平日裡沒有察覺罷了,怎能這麽看清奴婢呢。”平昭心虛別開眼眸,故意做出一副氣鼓鼓的模樣,生怕自家小姐多心。
楊月凝心情看上去不錯,聳了聳肩膀無聲表示並不認同她的話,繼續向外面走去。
平昭加快腳步急急忙跟上去,心裡不免長舒一口氣。
好險就被小姐看出端倪了。
眼下小姐與世子殿下之間的關系給人一種水火不相容的感覺,也不願同殿下說太多話,殿下近日常到宮中,每次都會叮囑自己好好照看小姐,順帶悄悄塞給她一些給小姐使用的藥物補品。
她自知腦袋不夠聰明,很多事情都是殿下悄悄在私底指點過,再由她之口告知小姐的。
若小姐知道她與殿下來往密切,估計三日都不會理她。
主仆二人插科打諢,很快走到上書房門口。
平昭依著規矩在殿外等候。
楊月凝緩步踏進殿中,果然瞧見傅承寒端坐在主位下方。
入秋時節晨風漸涼,加上傅承寒性子沉默陰冷,更襯得殿內氣溫寒涼。
沈泓聽聞腳步聲眸子微微抬起,臉上肅穆緩和三分,朝她招手道:“月凝丫頭近日辛苦了,不如猜猜朕今天為何喚你過來。”
楊月凝對著二人施禮,同時目光不住打量著,而後溫聲回應道:“月凝只不過是一個養在深閨中的女子,幸得陛下抬愛,賜封縣主之名號,又許了月凝淮順地界作為封地。”
她心中知曉沈泓在這樣的場景下絕不會說無用廢話。
沈泓那句提問,聽似閑話家常,實際則是打算借她之言奪取瓊山,免得自行開口失了國君的面子和風度。
於情於理楊月凝都要接住陛下丟過來的話音,倒不如先吹噓陛下一波,免得後面爭論過激的時候,陛下會棄她於不顧。
她眼眸中光芒斂去,微微頷首,繼續道:“后宮女子本不得乾政,但是陛下賞識月凝,讓月凝有機會踏入上書房中,想必是為了瓊山之事。”
傅承寒眉心微挑,放下手中茶盞,波瀾不驚的語氣聽不出半點情緒,“縣主果然聰慧,外臣十分欽佩。”
“不敢的二皇子謬讚。”
楊月凝微微俯身算作施禮回應,在沈泓目光示意下落座另一側椅子上。
她面上始終掛著人畜無害的笑容,雖言談嚴謹,但語氣卻是少女俏皮的音色,故意擺出一副不諳世事的模樣。
“眼看宜安皇子即將啟程回京,朕總歸要端正態度給出一個交代,大家既是為了商議瓊山之事坐在一起,那今日不妨敞開天窗說亮話,只不過……”
沈泓說著,語氣漸漸能聽出為難的意思,“朕已經將淮順地界許給月凝丫頭,便再無過問的權利,此事還需你們小輩自己商議定奪。”
傅承寒聞聲面色未有一絲一毫的變化,依舊端著茶盞優雅啜飲,倒是楊月凝聽到這些冠冕堂皇的說辭,偷偷扁了扁嘴巴。
陛下這話說得也太假正經了。
雖說淮順是她的封地,但陛下可是一朝國君。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連邊境附屬小國都要按時朝貢,整個幽州哪兒有陛下無權過問的地界,這番話推脫得也太敷衍了。
人家傅承寒好歹是在泥漿裡摸爬滾打走出來的皇子,怎麽可能相信這種冠冕堂皇的三言兩語。
再者說來,陛下這個老狐狸實在太不靠譜,等於直接把她推到烽火連天的前線去了。
若此次爭奪瓊山失敗,搞不好陛下會以她左腳先邁出上書房為由,罰她幾年的俸祿,用來填補失去瓊山所致的虧空。
楊月凝心裡越想越覺得這件事情不靠譜,怎麽看傅承寒也不像一個好商量額主,乾脆先發製人,半開玩笑似的開口道:“既然陛下已經將瓊山規劃給月凝,那自然就是月凝的東西,豈有讓給他國的道理。”
沈泓很滿意這句話,微微揚起的唇角暴露他此時此刻的想法,但語氣卻依舊透著假惺惺的為難,“月凝丫頭年紀尚小,多多少少有些不懂事,但話已經說到這個地步,不知宜安皇子……”
一直沉默不語的傅承寒終於有所反應,茶盞落在桌上映出一聲脆響,震的楊月凝和沈泓面色皆是一凜。
他動作翩然自座位上起身,緩步走到沈泓面前,睥睨與之對視,平靜開口回應道:“縣主年幼,既然不願讓出瓊山,外臣也不好直言破壞兩國情誼,不如此事就此作罷。”
話音落下,楊月凝與沈泓對視一眼。
就這?
兜兜轉轉這麽長時間,宜安親自派出皇子過來,淮順地界的官員也各個嚴陣以待,可見事情的嚴重性,結果今天一句話就解決了?
“只不過……”
傅承寒清冷音色再度響起,“外臣想要陛下許諾另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