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雯姑姑哪兒敢接受楊月凝行行此大禮，立刻將她虛扶起身，笑意盈盈解釋道：“老奴知道縣主打算說什麽，但我們之間無需有這些客套繁瑣的規矩。”

  “多謝姑姑抬愛，只是禮儀規矩不可亂。”她畢恭畢敬開口。

  惠雯姑姑臉上笑意更濃，不難聽出語氣中還帶著些寵溺的意味，“縣主言重了，老奴一直在清馨宮當差，深知元妃娘娘的脾氣秉性，自然也同娘娘一樣不在意虛禮，只是在外面需要拿腔拿調罷了。”

  她聽到惠雯姑姑這樣說，臉上也跟著漾開一抹笑容，似是沒有想到，看起來嚴肅刻板的老姑姑也會說出“拿腔拿調”這樣的字眼。

  “娘娘一向將您當作女兒看待，自然就是老奴的半個主子，老奴向著您還來不及，又怎麽會在意這些冠冕堂皇的東西呢。”

  惠雯姑姑話都已經說得這樣明白敞亮了，她自然不會再推拒，一番談話下來，反而覺得自己與惠雯姑姑更加親昵。

  閑談之間，二人已經緩步走到梧桐園門口。

  看著她住處門楣異常簡陋、院子也十分素淨，仿佛城郊的土坯房一樣，惠雯姑姑再次皺緊眉心，冷哼開口道：“看來那老太太依然不識抬舉，得空還需要重新敲打一番。”

  楊月凝知道惠雯這是在暗暗生氣她住的位置偏僻簡陋，跟著應聲解釋道：“姑姑莫要惱火，住在此處沒什麽不好，若真換了喧鬧的位置，行事反而變得不太方便了。”

  她說著將惠雯姑姑引進院中。

  惠雯姑姑看著滿院子種的皆是各種草藥，幾間房子也像是專門設計過的一般，適才反應過來楊月凝剛剛那番話的意思，點了點頭開口道：“老奴總算知道縣主為何會選擇這樣一處院子了。”

  這裡不僅安靜，適宜商談機密，而且鮮少有人員往來、十分偏僻，平日裡只要沒有大動向，絕對不會有人注意到這裡。

  最主要的一點在於，若是有心之人安插人手在周圍遊蕩，肯定一抓一個準。

  楊月凝點了點頭，與惠雯姑姑相視一笑，“請您在此稍等片刻，月凝給您取些養身的方式，勞煩您給清辛姑娘帶回去，娘娘近期最好多食用些滋補的藥膳。”

  惠雯姑姑聽到此處，對她喜愛更甚幾分。

  ……

  待一切塵埃落定，楊月凝終於有機會重新翻出母親手劄，細細探究元妃娘娘的奇怪脈相到底是什麽原因導致的。

  厚厚一摞手劄中內容繁多，記錄的東西也花樣百出，她依著印象翻閱幾頁，依舊找不出所以然來，心中情緒不禁有些煩躁，恰逢此時平昭進屋，身後還跟著一個熟悉的人影。

  自水患之前，楊月凝便再沒見過楓影，如今見著對方和平昭一同過來，她眉心深深鎖住，不由自主支起身子問道：“你怎麽過來了？可是世子府中出了什麽事情？”

  楓影下拜施禮，臉上絲毫不見緊張神色，畢恭畢敬開口道：“回小姐的話，世子殿下從宜安回來了，說是有重要的事情同您商議，希望您盡快趕過去。”

  傅承顏回來了？

  她心中莫名湧現出一股異樣感覺，緊跟著開口道：“世子殿下此行可有受傷，如今狀態如何？”

  不提還好，提到此言楓影嘴角微微下落，看上去有些不太高興，不情不願緩聲開口道：“回小姐的話，世子殿下他……”

  楊月凝見著她神色上的轉變，心中已經大概有數，想必是傅承顏在宜安並不順利，大抵是出了什麽事情，才這樣急切叫自己過去一趟。

  她急忙起身招呼平昭備好車駕，又從櫃子中收拾出幾樣常用的藥品，步伐匆匆趕奔將軍府門口，全然忽視了跟在身後欲言又止的楓影。

  楓影看著她忙忙碌碌的模樣，幾次想攔住她的動作開口，都沒有抓住機會，眼睜睜看著楊月凝闊步出門，急躁跺了跺腳，也跟著走出去。

  她聽聞急切腳步聲，這才想起楓影的存在，聲音凜然吩咐道：“你先回世子府等我，若真出現什麽意外也好提前聽風報信。”

  楓影心中暗忖一聲此時能有什麽意外，面上自然不敢這麽說話，急聲想要解釋，“小姐……”

  她無暇思慮太多，立刻嚴肅支會道：“不得有誤，快去！”

  對方這才將一肚子沒說完的話咽下去，心不甘情不願地閃身離開。

  此時平昭已經安頓好馬車回來，主仆二人腳步匆匆趕往府門口，不料才剛剛踏出門檻，就看到被軟禁在馬車旁邊的溫安雪。

  烈日炎炎下，也不知她在這裡曬了多久，整個人看上去病怏怏的。

  許是惠雯姑姑還在府中“敲打”著老夫人，或是老夫人正糾纏惠雯姑姑放人，總之時間已經隔了很久，但回宮的車駕還停在府門口。

  雖然旁邊守著的兩個太監並未將她如何，但她畢竟是堂堂將軍府的二小姐，何時被人這樣嚴加看管過，此刻面色尤其不善，卻敢怒而不敢言，唇瓣發乾、無力倚靠在車駕旁邊。

  直至聽到腳步匆匆的聲音，她才猛然打起精神，眼中閃爍著希冀的光芒，待看到眼前人是楊月凝時，一抹恨意浮現在眼底。

  “姐姐真是好計謀，雪兒一向與你無怨無仇，你何苦絞盡腦汁這樣害雪兒！”

  無怨無仇？
  楊月凝似笑非笑望向她，“這可能是我自小到大聽到最有趣的笑話了，義妹若不提我對陛下出言不遜，又怎會落得這般田地，還不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溫安雪聞聲臉色有些難看，再度低聲開口道：“姐姐若是打算看我笑話，就早些死了這條心，祖母很快就會想法子救我，到時候吃虧的依然是姐姐，倒不如趁早收手！”

  楊月凝本來著急離開，但聽到這番話還是忍不住頓足，看著她氣急敗壞的模樣微微挑眉，嗤笑冷哼道：“看來義妹與我沒什麽不同，都只是祖母手中的一顆廢棋罷了。”

  “妹妹不懂您是什麽意思。”溫安雪冷眼斜睨著她。

  自己一息尚存，只要三皇子和四皇子不倒，她就還有翻身的余地，老東西不可能現在就把她當作廢棋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