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宮女嚶嚶哭泣的聲音依舊未停，楊月凝懶得理會傅承寒，轉身正打算安慰小宮女，卻聽見耳側悠悠響起一道磁性男聲，“多謝平順縣主今日醍醐灌頂，本王受益匪淺。”

  傅承寒這話是何意，難不成是覺得她方才說話太過火，所以打算陰陽怪氣向她宣戰？

  這個想法從腦海中躍出來，她立刻搖頭否定。

  像這種身份地位的皇子只會光明正大地宣戰，亦或是不留一絲證據暗自使陰招，唯獨不會像婆婆媽媽的女子一樣陰陽怪氣開口。

  她正欲脫口而出的話猛然哽在喉間，抬眸錯愕望向聲音的來源。

  對方眼眸中的真誠不像作假，倒像是真的悟出什麽道理一般，見她循聲而望，再度開口道：“縣主此言有理，的確是我枉顧生命在前，若長久保持這種想法，便無法成為一個愛民如子的好君主。”

  傅承寒的稱謂不知不覺間由“本宮”轉變成“我”。

  楊月凝壓下心中愕然，清了清嗓子打破眼下尷尬氣氛，隨即誠心誠意解釋道：“月凝方才救人心切，不知不覺間無意衝撞二皇子，還請您不要放在心上。”

  “道歉的人應該是我才對。”

  傅承寒聲音一字一頓，不知道正在思緒什麽，慢條斯理說話間語氣顯得十分空幽，“我為剛剛袖手旁觀之舉鄭重其事向縣主道歉。”

  話音未等落下，他已經微微頷首。

  楊月凝身子猛然僵住，不可置信望著眼前男人。

  傅承寒。

  居然道歉了。

  傳聞中宜安二皇子雖能力超群，但並不算特別得寵，加上如今身世有些難登大雅之堂，所以宜安陛下一直秉承著不管不顧的態度，有時候這位皇子沒規矩一些，陛下也懶得計較，任由著他胡作非為。

  在宜安國度不可一世的皇子，今日居然低頭了，居然向她道歉了！

  錯愕之際，身邊的小宮女仿若想到什麽事情般，怔怔看著空空如也的雙手，甚至忘記哭泣，腦袋一抽就要再度投河。

  楊月凝眼底寒光閃過，幾乎下意識伸手拽住她的胳膊，傅承寒也眼疾手快拽住小宮女的另一隻手臂，二人齊齊用力將人拽到河岸上。

  “你瘋了，若是真心尋死就提前知會一聲，免得浪費我們的力氣，一而再再而三的救你性命。”她難掩心中怒火，望著小宮女厲吼出聲。

  小宮女呆呆愣在原地，似是被她這副陣仗嚇壞了，待反應過來以後不免哭得更大聲，斷斷續續不停求饒，“縣主饒命……縣主饒命……”

  楊月凝被哭聲刺激得腦袋陣陣抽痛，耐著性子問道：“究竟發生何事，只要你從實招來，本縣主可保你性命無虞。”

  小宮女聞聲像是看到希望一般，立刻開口解釋道：“奴婢名喚紫然，乃是今秋剛剛入宮的宮女，被分到翠明宮中當差。”

  翠明宮？那不是秦貴妃的住處嗎？！
  楊月凝臉色驟然嚴肅許多，目光灼灼瞪著紫然，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今日貴妃娘娘身邊的陪嫁宮女小巧過來，指點奴婢到禦花園的第四口水井旁邊挖出一個木匣，千叮嚀萬囑咐要避人耳目，奴婢心中隻惦記著這句話，不知不覺間衝撞了縣主。”紫然的聲音越來越低，不用細細分辨已然能聽出明顯顫抖。

  傅承寒眼底冷笑漸濃，見楊月凝神色愈發異常，立刻勘破其中玄機，兩步走到淺水邊緣，腳步輕點躍身於湖面之上，隨手撈起漂浮在水面上的木匣。

  眨眼之間，他已經重新穩落在地面上，將手中之物交到楊月凝手中。

  三道目光同時落在匣子上，隨著蓋子掀開，眾人面上神色各異，裡面空空如也，東西也不翼而飛，只剩一縷殘存的木質幽香徐徐鑽進鼻腔。

  楊月凝眉心皺得更緊，總覺得這股味道似曾相識，但一時間又想不出究竟在什麽地方聞到過。

  “糟了，小巧姐姐叮囑過此物不能沾水，眼下定是融化在湖水中了。”紫然聲音中滿是急切。

  融化於湖中——

  楊月凝眼底猛然閃過一抹冷光，陰沉著聲音緊隨其後回應道：“裡面裝的可是一種名為乳木芝的藥材？！”

  怪不得她覺得這個味道如此熟悉。

  此物乃是製作黑煙袋的重要成分之一，每次僅需少量入藥，便可催發黑煙袋的發作時間，讓人犯病頻率漸漸縮短，愈發離不開黑煙袋。

  剛查出元妃娘娘病因的時候，她特地鑽研調配過黑煙袋的組成成分，剛巧接觸過乳木芝。

  “奴婢不知。”紫然盯著空空如也的盒子，頓時放聲大哭道：“小巧姐姐隻說，若是匣內東西出現閃失，便取了奴婢的性命。”

  傅承寒聞聽此言，神色中饒有興致更濃，似笑非笑望著她開口質問道：“既然提到要避人耳目，就說明此事十分機密，又怎麽可能交給一個新來的宮女去做。”

  “這……”紫然話音一頓，雙瞳陷入迷茫中，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回答，這也是她一路上不解的地方，正因為太過緊張加上失神，所以才忽略了主子們兩道明顯的身影。

  楊月凝櫻粉薄唇間溢出一聲不屑冷哼，緩緩出聲解釋道：“正因為她是新來的宮女，所以根本沒有人會注意她是死死活，更方便在事成之後除之而後快。”

  隨著她話音落下，紫然像是被抽乾力氣一般，瑟瑟顫抖著跌坐在地上，臉色已然被嚇得慘白，眼下倒是連怎麽哭都忘了。

  楊月凝目光掃過她愕然面龐，忍不住噓了一口氣，沉聲壓言道：“罷了，本縣主既說過要保你一命，自然會說到做到，你且隨我到翠明宮走一遭，待我同秦貴妃知會一聲。”

  這小宮女放回翠明宮內必死無疑，留在她身邊卻有大用處。

  乳木芝味道純粹，且久久留香，待黑煙袋之事調查清楚，還需自然到宮中第四口水井處指認挖出木匣的具體位置。

  紫然聽到自己性命被她保下，急忙跪在地上不住磕頭，“多謝縣主大恩大德，多謝縣主救命之恩！”

  楊月凝適才轉身面對傅承寒，無奈輕笑，“二皇子也見到了，月凝眼下舉步維艱，本答應帶您觀賞宮中景致，如今恐怕要失言了。”

  “是嗎？”傅承顏挑眉，“剛巧本宮也想見見所謂的秦貴妃是個什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