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月凝見著傅承寒的神色，總覺得若是把他也帶到翠明宮去，指不定會發生什麽有趣之事。

  單是想著秦貴妃面色難看的模樣，楊月凝便覺著心情大好，對著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邊走邊開口道：“能得二皇子喚一聲秦貴妃，也是她的榮幸，說到底不過就是牛鬼蛇神罷了。”

  紫然弱弱跟在二位主子身後，聽到聲聲調侃不絕於耳，後背早已經冷汗連連。

  一個敢問貴妃娘娘是什麽東西，一個敢說貴妃娘娘是牛鬼蛇神，放眼整個皇宮，也就只有面前的二位主子敢說這種話了吧。

  閑談間時辰過得飛快，往日冗長無趣的宮道如今看上去也不像太遠，不知走了多久，一個金磚銀瓦裝點的奢侈宮殿出現在一行三人面前。

  幾個人頓足站在翠明宮外，皆被眼前景象震懾。

  倒不是因為它太過恢宏、造價高昂，而是因為這個布局和顏色搭配，包括宮門裝飾，處處凸顯著毫無品味的土氣。

  就像——

  一個突然發財的人得到大筆銀兩，高興得不知道怎麽花費為好，乾脆全鋪在表面上，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

  “這位貴妃娘娘眼光堪憂，沒進入正殿，已經讓本宮大開眼界。”傅承寒聲音中滿是嘲諷意味。

  楊月凝撲哧一笑，意識到自己失聲，立刻斂去面容間笑意，對著跟在身側的紫然使了一個眼色。

  紫然會意，硬著頭皮緩緩邁著小碎步，臉色難看走進翠明宮內。

  還不等她身影完全消失，宮門的另一側已經響起小巧扯著脖子叫嚷的聲音，“紫然，你到底是怎麽辦事的，敢驚擾貴妃娘娘，你有幾個腦袋夠活！”

  小巧此前一直在門口焦急踱步，只等著紫然把木匣帶回來，結果見到紫然進門時候的模樣，她立刻意會到事情出現閃失。

  木匣之事不能擺在明面上說，她便隨口尋一個理由打算處理掉紫然。

  撕心裂肺的哭聲從翠明宮內傳出來。

  楊月凝理順裙角衣袖，這才不緊不慢走到翠明宮門口。

  守門的小太監表面看上去畢恭畢敬，但神色中透著明顯的不善，立刻伸出手攔住她的去路，“縣主稍等片刻，且容奴才們進去稟告一聲。”

  “不必，本縣主只是路過而已，聽到此處有哭聲，想站在門口瞧瞧熱鬧。”她聲音中透著開玩笑的味道，倒真像站在街邊看熱鬧的老百姓。

  守門的小太監們忍不住面面相覷，皆從同伴眼中看出猶豫和不解。

  他們什麽樣的主子都見過，溫柔的或是囂張跋扈的，亦或是因為不受寵而小心翼翼的，唯獨沒見過楊月凝這麽接地氣的。

  平順縣主這句話說出口，讓他們進去稟告也不是，不稟告也不是。

  進去以後應該如何對自家主子開口？
  告訴貴妃娘娘說，平順縣主站在您宮門口探頭探腦瞧熱鬧玩？

  借著幾個人猶豫不決之際，楊月凝眼底倏然閃過一抹算計精光，還不等眾人反應過來，已經隨手將距離最近的兩個小太監掀翻在地，然後大搖大擺踏進翠明宮內。

  院子裡小巧面色猙獰駭人，舉著戒尺咬牙切齒抽打在紫然身上，紫然的宮女服製碎成條條片片，只能勉強遮蓋住部分身體，裸露在外的肌膚布滿觸目驚心的猩紅血痕。

  聲聲淒厲哭泣回蕩在宮女太監們的耳畔，大家卻像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平靜處理自己手邊的工作。

  戒尺又一次高高舉起，劃破空氣狠狠落下，眼看著即將抽在紫然身上，小巧的動作卻戛然而止，此刻她的手腕被一隻白皙修長的纖纖玉手穩穩抓住。

  “是哪個不開眼的東西敢……啊……”話不等說完，一道凌厲掌風呼嘯而過，穩穩甩在她的臉上。

  她腳下步伐晃動，隨著慣性連滾帶爬踉蹌出一段距離，隨後重心不穩摔在地上，口腔中立刻充斥滿滿的血腥味道，似乎還有什麽堅硬的東西在唇齒間打晃。

  小巧雙手顫抖緩緩碰到自己嘴邊，一顆混合著血跡的牙齒落在手心中。

  她立刻抬眼，怒不可遏瞪著動手的人，待看到眼前站著的竟是楊月凝，立刻心虛別開目光，眼下心裡連一丁點怨恨都不敢有。

  畢竟她兩次見到楊月凝，兩次都被打得鼻青臉腫，所以根本壓製不住那種源於心底發自肺腑的懼怕。

  “奴婢見過縣主。”她連忙跪在地上不停磕頭，強忍著扯動雙腮帶來的劇痛，甕聲甕氣開口道：“縣主稍等片刻，奴婢這就進去稟告貴妃娘娘。”

  楊月凝也不急，就護在紫然身前，靜靜在院中等著。

  小巧畢竟是秦貴妃的陪嫁丫鬟，也有著自小一起長大的情誼，眼見著她被打成這樣，立刻問清來龍去脈。

  隨後只聽她怒火中燒厲聲吼道：“好一個楊月凝，往日在陛下面前狗仗人勢也就罷了，今日竟然到我翠明宮中逞威風，我今日便讓她明白什麽叫天高地厚！”

  不消片刻，楊月凝帶著紫然笑意盈盈走進正殿中，依著規矩畢恭畢敬朝秦貴妃施禮，“月凝見過貴妃娘娘。”

  秦貴妃平日囂張跋扈慣了，眼下更顧不得神色規矩體統，也懶得跟她說那麽多廢話，隻咬牙切齒恨恨道：“楊月凝，你敢對我掌事宮女動手，莫不是要連我一起打！”

  “娘娘言重了，月凝出手並非蓄意，而是因為有難言的苦衷啊。”她立刻揚起一抹人畜無害的笑容，怎麽都看不出有難言啟齒的模樣。

  秦貴妃眼中似是要噴出火一般，“本宮倒要聽聽，你有什麽難言之隱，若是說不出所以然來，本宮便叫你有去無回！”

  “月凝方才見到小巧在責打這位宮女，所以順手將人救下罷了。”她回應的依舊淡然。

  “我教訓宮裡的丫鬟，還輪不到一個外人出手乾預，你未經允許擅闖我翠明宮，乃是以下犯上之罪，來人啊……”

  “娘娘且慢。”

  秦貴妃的話不等說完，楊月凝再度開口，似笑非笑道：“難道娘娘就不想知道，月凝為何要救下這位宮女？”